紫嫣的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的確沒有找過蘇綿，在當時的紫嫣眼中，蘇綿就是一個只會追著男人跑的蠢豬，壓根就沒想著向她開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蘇綿漸漸變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樣？

    紫嫣忍不住抬頭望去，書桌後坐著的人仍是胖，圓滾滾的身體和臉，卻散發著讓人不可小覷的光芒。

    “小姐……”紫嫣重新低下頭去，“奴婢真的錯了，求您不要趕奴婢出府！奴婢的弟弟還等著用錢……”

    頭頂上的書翻過一頁，蘇綿並不說話，紫嫣只好硬著頭皮繼續。

    “他離不了藥，否則就……，小姐，您可憐可憐奴婢姐弟二人吧，您也有弟弟，求求您將心比心，給奴婢的弟弟一條活路吧！”

    想起生死未卜，面目都在原主的記憶中開始模糊的弟弟蘇凡，蘇綿最終嘆了口氣。

    “小姐？”紫嫣聽到蘇綿站起身來，心中一喜，“您原諒奴婢了？”

    蘇綿繞到後面，從櫃子中取出一疊銀票，估摸著數量不少。

    “這個你拿著，”她重新回到紫嫣面前，將銀票放到紫嫣手中，“找個好大夫給你弟弟看病，剩下的足夠你們生活了。”

    “小姐……？”紫嫣有些摸不著頭腦。

    做完這一切，蘇綿直起身，動作中不帶一絲留戀。

    “走吧，離開蘇家，不要再回來了，我是不會要一個叛徒的。”

    紫嫣抹著眼淚，步履蹣跚地離開了。蘇綿卻站在窗邊，許久未動。

    蘇凡啊蘇凡，你到底去了哪裏，又和那些黑暗混亂的事情有多少聯絡呢？

    因為這些家事，再加上對蘇凡的種種猜想，蘇綿再度回到大理寺，已經是半月之後了。

    “誒呦，稀客啊？”

    唐炎故作稀奇地從屋裏走出來，一看便知最近沒有什麼案子。

    否則怎麼會閒到專門出來調侃她？

    “終於出現了，”唐炎笑著打趣，“我還以為你們都忘了我這大理寺了！”

    蘇綿咦了一聲，“我們？”

    “是啊，”唐炎示意她看向屋中，裡面果真空空如也，“你不來，那祖宗也不來，就剩我在這兒長蘑菇。”

    這說的是活閻王了。

    他說的無心，可聽在蘇綿耳中，卻好像是在說，因為自己不來，所以活閻王也不來了。

    蘇綿忽然覺得耳根發熱，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虛，可是很快又反應過來。

    活閻王不來關她什麼事？不過他為什麼不來？

    帶著這種莫名的情緒，蘇綿清了清嗓子，“那個，他多久沒來了？為什麼不來？”

    唐炎已經大大咧咧地轉頭往屋裏走了，這季夏的太陽曬得人眼花。

    “我也不知道，好幾天了吧！”

    “那你聯絡他了嗎？”蘇綿跟在後麵也往裏走，“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下子，唐炎停住腳步，扭頭往回看。

    “他那個功夫練的，簡直能用兇殘形容，一個兇殘的大男人能出什麼事？”

    被他這麼一說，蘇綿也反應過來，不免覺得自己的擔心十分多餘，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

    蘇綿啊蘇綿，你清醒一點！

    本以為最近的日子太平，沒想到蘇綿剛坐下沒多久，兩個寺丞便帶著浩浩蕩蕩的下人，搬來了足以填滿半個屋子的資料文獻。

    兩人對視片刻，一同傻了眼。

    “回稟唐大人，您要的資料我等已經全部找齊了。”左寺丞擦著滿頭大汗道。

    唐炎跳起來，“誰說這是我要的？我什麼時候要這些東西了！”

    “是我要的。”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活閻王大步走進屋中，看到滿桌滿地的書卷，滿意地點了點頭。

    唐炎看著許久沒有露面的活閻王忽然出現，愣了愣神，然後把目光又投向了一旁的蘇綿。

    “你們這是說好了嗎？”

    要麼都不出現，要麼就一個接一個地來，這算怎麼回事？

    蘇綿朝他翻了翻白眼，“別鬧了，怎麼可能！”

    活閻王眼中劃過一絲不耐，不知道是不是蘇綿的錯覺，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寺丞和下人們退去，活閻王關上房門，“這是近五年以來，京城內和附近鎮子裡所有關於女孩失蹤的記錄。”

    他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著額頭，聲音很低。

    方纔初見還感覺不深，這會兒屋中安靜，他說的話又多起來，蘇綿馬上便感到活閻王身上有著明顯的氣力不濟。

    她細細端詳，發現活閻王的臉色極差，被面具半遮住的眼下都能看到青黑色的痕跡，下巴上也冒著胡茬，整個人瘦削了一圈。

    活閻王的形象一向強悍，怎麼會如此憔悴？蘇綿剛想發問，卻聽到唐炎搶先開了口。

    “好傢伙，這可是大工程，”他指了指瀚如煙海的卷帙，“所以你是找資料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的？”

    顯然，他也看出了活閻王的異樣。

    活閻王微微頓了一下，似乎纔想起自己的形象問題，抬手摸了摸下巴。

    “這些是小事，”他輕描淡寫，“你們聽到這些資料，就沒有想法嗎？”

    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直奔主題。

    通常在這樣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扭轉他，蘇綿和唐炎與他合作日久，自然已經摸清了此人的脾性。

    “你要重新挖那條買賣人口的線？”蘇綿看著活閻王。

    後者偏頭回看過來，不疾不徐地撞入蘇綿眼瞳，“正是。”

    活閻王眨了眨眼，身上的凝滯感似乎輕了不少，他問蘇綿，“你還記得東瀛月佛曾經說過，那個組織要打造一個新神佛嗎？”

    “當然，”蘇綿點點頭，此事可能關乎蘇凡，她怎麼可能忘記，“你是說，他們敢直接在京城附近動手？”

    這些人真的有那麼大的膽子，在天子腳下作祟嗎？

    “本來我還不確定，但現在三皇子攪合在裡面，可能性就十分之大了。”

    活閻王的精神真的十分不濟，說了幾句話就眼皮低垂。

    “而且，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計劃並不只是要造新神那麼簡單。”

    唐炎也早已得知了那天談話的內容，不禁問道，“那他們還想幹什麼？還有，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些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但他們藏匿了幾百年，忽然現世，必是大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