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看了便是雙腿一軟，“婉兒？”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江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婉身上的穴道還未解開，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睛來回望著滿屋子的人，由驚慌，不甘，慢慢地轉爲了憤怒和委屈，最後還是化作一片無可奈何的死寂。

    她本想偷溜出府，讓下人和爹孃在前面鬧，自己偷偷翻牆進到蘇綿院中，讓她啞口無言，狠狠地吃一個虧。

    然後自己再在京城中賣賣慘，順便宣揚一下蘇綿的陰險狠辣，敗壞了她的名聲，讓她再也不能入宮為後。

    可江婉千算萬算也想不到，易暮白居然在大婚前還要和蘇綿見面？這是一天也不能不見嗎？

    想著想著，嫉妒和憤恨又一次攻上了江婉的心口，她瞪著蘇綿，似乎想用眼神將她平靜無波的臉撕成碎片。

    蘇綿對她的挑釁並不在意，確認了她肩膀和手臂上都沒有傷口之後，便施施然退出屋去和易暮白交代情況了。

    關門的時候，她聽到了江夫人痛心疾首的聲音。

    “婉兒，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由於證據確鑿，加上江府水靈閣的那幫下人們在易暮白的威壓下反水，江婉說謊的真相被迅速地暴露了出來。

    易暮白本想追究，可江相卻忽然當場下跪，以辭官退朝，交出宰相之位的代價，勉強保住了江婉的性命。

    此時即將天明，在易暮白的要求下，江相帶著夫人和江婉，只僱了一輛馬車，收拾了隨身的物品，便帶著三五個下人，往西北的漠漠苦寒之地而去了。

    江婉是被人抬上馬車的，離開之前甚至沒有再說上一句話，雖然她還有很多的不甘心，不過沒人會在意了。

    等待他們的，將是一段漫長而孤寂的歲月……

    這件事好像在無形中，給京城所有的麻煩事畫上了一個句點，自此，京中徹底安靜了下來。

    易暮白開始專心地忙活起來，帶著下人祭天地，拜祖先，將修葺一新的皇宮徹底裝扮，忙得不見蹤影。

    三日之後，便到了婚宴正式開始的日子。

    蘇綿前世就沒有參加過婚禮，對現代已經簡約化了的儀式都不甚瞭解，更別說古代這繁複的禮儀了。

    天還半黑著，她就被紫月和紫宸叫起來，暈頭轉向地沐浴更衣，然後又坐到梳妝檯前，睜著朦朧的睡眼，看著屋中擠滿喜氣洋洋的人。

    絞面，化妝，盤頭……蘇綿一開始還試圖打起精神，看看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可沒過多久就堅持不住，支著脖子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便到了出閣時分。

    蘇綿沒有兄弟，蘇諫康便乾脆自己出馬，將一身錦繡紅裙，頭上還頂著喜帕的蘇綿揹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蘇府的大門前。

    “綿兒，”蘇諫康將她放下，依依不捨地和容夫人一人一邊，握著她的手，“去了宮中，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爹，娘，我知道了。”蘇綿回握了一下，忽然感到眼眶莫名地酸澀，“你們放心吧！”

    三人的說話聲很低，很快便被淹沒在喧鬧的人聲和鞭炮的炸響中。

    畢竟是大喜的日子，蘇諫康和容夫人很快便緩和了心態，再度露出笑容，親手攙著蘇綿，把她送上了入宮的喜轎。

    今日來負責迎親的是唐炎，他也換了身喜慶的袍子，躬著身子和二老道喜，又說了不少俏皮話，見兩人的臉上都沒了憂色，這才歡天喜地地領著轎子，往宮中走去。

    蘇綿坐在轎子裡，看著外面的景象，發現整個京城都掛上了紅彤彤的裝飾，就連地面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紅色地毯。

    人群擠擠挨挨地站在侍衛攔出的道路兩邊，熱鬧非凡地說著話，無一不是在討論這場婚禮的奢華。

    很快便到了宮門前，古樸的正宮門緩緩開啟，將迎親的隊伍接了進去，透過縫隙，也能看到宮中精美絕倫的裝飾。

    車隊入宮之後，宮門再度緩緩關閉，只留給了宮外之人無盡的遐想空間。

    “這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啊！”

    這一天，京中的所有人都在興奮地討論著相關的話題，聲音遍佈了大街小巷。

    城西的一處破廟裏，幾個乞丐趁熱鬧前去討賞，果然盆滿缽滿，一邊分著銅錢一邊興奮地聊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角落裏，一個衣不蔽體的瘦弱男人震驚的眼神。

    這便是葉胤賀，他被貶為奴籍後，不會幹活，很快就只能來當乞丐。

    他全身哆嗦著跑向廟外，果然看到了京中的繁華景象，站在紅毯上似哭似笑。

    宮門一關，就將內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蘇綿被直接抬進了坤寧宮中，易暮白正等在這裏。

    拜過天地，祭過祖先，又進行了不少名目繁多的儀式，好在一直有宮人指引，蘇綿也就放下心去，跟著人家的指揮，和易暮白的手，一項一項地完成過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儀式結束，她被數個嬤嬤丫鬟簇擁著，終於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院外還能聽見一陣一陣的道喜聲傳來，大概是宮中擺的流水宴開席了，這宴席要擺上三天三夜，所有朝臣都會前來，以表祝賀。

    蘇綿頭上還頂著喜帕，不能隨便揭開，只好百無聊賴地玩著床邊的流蘇，一邊等著紫月紫宸給她送飯來。

    不過易暮白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兩個侍女還沒走出坤寧宮，便見全順拎著食盒匆匆而來，“陛下囑咐了，讓娘娘多吃些。”

    蘇綿用著精緻的粥，聽著全順捎來的這句話，總感覺其中好像有點說不出來的意味。

    天色漸晚，易暮白也在席上做夠的樣子，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溜之大吉。

    坤寧宮安安靜靜，蘇綿還像被送進來時那樣坐在床上，易暮白輕聲走入屋中，挑開蘇綿頭上的喜帕，二人四目相對。

    宮人們見狀都十分有眼色地撤了出去，並且將門輕輕關好，這個夜晚是屬於帝后兩人的時間。

    易暮白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有些笨拙地擺弄了一下腿腳，在蘇綿的身前做了個單膝下跪的動作。

    這是兩人有一次玩笑間，蘇綿無意識說過的話。

    “綿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朕的皇后了，”他眼神真摯，“朕願許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蘇綿抬手將他拉起，眼淚不自覺地簌簌而下。

    “好，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紅帳挑落，紅燭徹夜未熄。

    禮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