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娘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那表情堅定，容不得許新年反駁半句。

    這姑娘素來性子柔弱，鮮少提出意見，可一聽到自家相公要去做那不入流的生意，頓時一百個反對。

    “封建思想害死人吶。”

    許新年嘀咕了一聲。

    不過他也清楚，封建社會，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人高於一切早已深入人心，社會也一樣，士農工商，士第一，商最末。

    不過，許新年卻不是許秀才那個讀死書的。

    若是養家餬口的活兒都要自家的娘子來幹，那還要他這個男人幹嘛？

    不過許新年也沒跟榮娘擰著來，他笑著岔了幾句，便岔開了話題。

    晚飯還有些時候。

    許新年拎著豆子進了離間。

    院裏是有石磨的，可惜沒有牲口，行吧，以目前老許家的境況來說也不配圈養什麼牲口。

    許新年賣力的拉磨，只可惜氣力不夠，拉了半晌只磨了一點。

    “你......在做什麼？”

    門外，李阿勇站在遠處硬邦邦的問了一句。

    這小子站在那裏已經很久了，再一瞧廚房裏探出頭的榮娘，許新年一琢磨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娘子要求這個有點彪的小舅子來跟自己道歉的。

    不過少年人終究臉皮嫩，磨磨蹭蹭的半天才捨得開口。

    “你過來！”

    許新年招了招手，隨即毫無風度的坐在地上指著石磨，開口道。“你來替我磨。”

    李阿勇脖子一梗，剛想還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只是甕聲甕氣的走過來，直接套上了石磨。

    “我來就我來!”

    終究是個練武的，李阿勇雖然年紀不及許新年，但這體魄簡直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他幹起活來又利索又快，直把許新年甩了八條街。

    眼見著豆子快要磨好，許新年笑了笑。

    “你......做這些幹什麼？”

    李阿勇的聲音響了起來。

    “當然是做生意，你姐沒跟你說嗎？”

    許新年一怔，沒想到了李阿勇竟然會跟他搭話，他笑了笑，開口回了一句。

    “哦，只要不是喝酒就好。”

    “只要你不撒酒瘋打我姐，那我就還叫你姐夫。”

    李阿勇看著許新年，忍不住道。

    什麼跟什麼啊。

    又叫老子背鍋是吧。

    許新年暗罵了一句許秀才不當人子，隨即點點頭。“不喝了，以後都不喝了，更不會打你姐，你放心便是。”

    “聽說你現在在衙門領了個差事？”

    許新年笑著問。

    “嗯，在衙門領了個快手的差事，我遞補了我師父的缺額。”

    李阿勇的話很少。

    許新年沒有繼續多問。

    快手，就是古時候縣衙裡的捕快。

    當下的縣衙結構很值得說道，最大的長官無疑是登記造冊的知縣，也是主官。他有兩個副手，一個縣丞，一個是主簿。

    和知縣一樣，縣丞和主簿都是有品級的朝廷官員，是有編制的，是命官。

    三個老大手下則是典史，又叫首領官。

    但沒有品級。

    接著是三班六房，三班指的是皂班，快班，壯班，負責依仗，治安，通緝追捕之類的。

    而六房則對應的是朝廷的六部。

    這些都是知縣招募的，月俸由知縣承擔，算是知縣的私人班底。

    李阿勇不讀書，早年間習武跟了縣衙的衙役，如今那衙役退了下去，李阿勇這個當徒弟的遞補缺額也在情理之中。

    隨即兩人沒在說話。

    草草的磨好了豆子，許新年把自己關在廚房裏呆了半天。榮娘幾次進想招呼自家相公出來，全都被趕了出來。

    等到天色擦黑，許新年才擦著汗走了出來。

    手裏端著一個放快狀的白色物體。

    “相公，這是......”

    榮娘忍不住問，這東西她從未見過，不由得有些好奇。

    “嚐嚐？”許新年一笑，用勺子挖下一塊放在榮娘跟前，後者俏臉一紅，張開小嘴抿了一下。

    榮娘頓覺一股香甜滑嫩的口感傳遞到了味蕾上，頓時忍不住眼前一亮。

    “這味道.....”

    “很不錯是不是？我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

    許新年笑了笑，興許是當下的豆子純天然，輪味道反而比後世的嫩豆腐更加滑嫩可口。

    他遞給榮娘一塊，又遞給李阿勇一塊。

    後者見榮娘吃的香甜，忍不住也吃了一口。

    李阿勇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想噴，好吃！”

    “這是用那豆子做的？”

    李阿勇不傻，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磨了整整一下午的豆子。許新年笑而不答，而是開口問道。

    “你們覺得這東西怎麼樣，會不會有人願意花錢？”

    “相公，你不是又要惦記著做生意吧，你是讀書人,未來是要高中的，可不能操持這些賤業......”

    榮娘三下五除二吃的乾淨，只是聽到許新年的話，眉頭又皺了起來。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

    “就是想試試罷了，讀書也好，科舉也罷，總不能叫人餓著肚子。”

    “五穀不分，四肢不勤又不是什麼好事。我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怎能讓娘子養活。而且這豆腐的做法就是從書裡學來的。”

    許新年的理由很充分。

    可榮娘也不傻。

    “相公，我讀書少，你莫要騙我.....”

    “怎麼會，難道娘子沒聽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說法？再說了，相公我怎麼會騙你。”

    許新年說的一本正經，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榮娘張了張嘴。

    這兩句耳熟能詳，她的確是聽過的，只是榮娘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讀書人的事怎麼會和生意聯絡起來。

    搞定了榮娘，許新年再次忙活起來。

    “阿姐，你說他是不是好了啊。”

    背過身，許新年隱隱聽到身後傳來這樣的聲音。

    藍田縣，位置優越，一百多裏外就是武朝的政治權利中心，長安。藍田關作為交通要道，商賈無數。

    雖沒有長安的錦繡繁華，但夜晚也燈火耀眼，行人交織無數。

    月上華燈。

    許新年帶著李阿勇來到藍田熱鬧的小吃街上，兩人尋了個攤位。

    一般攤位都是劃定好的，憑空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一旁的小販們本想呵斥，可是扭頭瞧見許新年頭上的綸巾，他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讀書人，還是個秀才。

    他們惹不起。

    “這裏不錯！”

    許新年堂而皇之的利用了身份的優勢，尋了個最好的攤位，這裏人流量最大，周圍的吃食普遍也以油膩膩的肉類為主。

    憑空多出不佔葷腥的豆腐，再撒上綠色的蔥花，十分賞心悅目。

    人越來越多，感興趣的也有不少。

    “這吃食，如何賣？”

    一個行人被吸引，走了過來忍不住問。

    “免費，不要錢。”

    不要錢？

    行人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隨即，他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武朝男兒，不吃白食！”

    只是瞧著許新年說的一本正經，他上前一步，放低了聲音。

    “當真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