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的臉色一白。

    “小兄弟，這可只是菌子，又不是肉。”他按住小廝的手，提醒道，“小兄弟，我看你也是替主家辦事，你且想想這三十文值不值。”

    小廝白了他一眼，一把把那漢子推開。

    “你買不起，別攔著小爺我買。”

    他一拍胸脯：“東西好吃，就值價錢，何況這炸菌子又不是賣出一兩銀子的天價，你買不起就別攔著人家吃。”

    漢子被小廝一番話說的臉上又是青又是白，氣不打一處來。

    “我也是好心勸你一句，免得你被人騙了，你還不領情，誰知道你是不是這個奸商請的託！”

    “託？”

    小廝也被漢子說來了脾氣。

    “小爺我還用給人當託？”

    他手一招，頓時又有四五個小廝圍了上來。

    “哥兒幾個給他說說，咱們家是什麼人家！”

    幾個小廝混笑一聲，齊聲道：“咱們可是鎮上李府的人。”

    “李府！”

    不只是誰先喊了出來。

    “那不是老太爺剛從太傅上卸任告老還鄉的老爺家嗎？”

    小廝見有人識貨，下巴抬得老高：“算你們識貨，我們可就是李府的人，我們少爺最愛一個吃，只要吃得好就能寫的好文章。”

    “老太爺特許了，少爺想吃什麼就讓少爺吃，別攔著。”

    “今天別說是三十文的菌子，就三十兩，咱們李府也給得起。”

    小廝說完接過蘇酥手裏的菌子，朝那漢子冷哼了一聲：“自己買不起就別怪人家合理定價的貴，也別說人家樂意花錢的人是託，瞧你那德行。”

    漢子被罵的臉上青紅交加，哼了一聲，又不敢掀了蘇酥的攤子，只能惡狠狠瞪了蘇酥一眼，拂袖而去。

    蘇酥一向是淡然處之，沒把那漢子的攪局放在心上，只淡然處之。

    有了第一份三十文的開張後，後續的客人也多了起來，尤其是蘇酥切了些試吃放在一旁的油紙上，有帶孩子逛街的婦人給孩子試吃後，也掏錢買了小份。

    甚至有幾個大人自己愛吃，連連跑了好幾趟，最後選擇買了大份來吃。

    還沒到收攤的時間，蘇酥在山上採的一簍子菌子就見了底。

    一簍子銅錢粗粗預估足足有三百文。

    除開油錢和車馬費，這一早上竟是足足賺了有二百文。

    陳綰煙沒想到山上的菌子，還有一隻野雞換來的白麪和雞蛋能這麼值錢，臉上笑開了花。

    “有了這些錢，也能給你添置新衣裳，給子誠買兩本書。”陳綰煙捂著臉，喜極而泣。

    “娘不置辦衣裳嗎？”

    “孃的衣裳夠穿，不打緊的。”

    陳綰煙推著車子，一身粗布衣裳洗的發白。

    蘇酥看了更是心疼的緊。

    “娘，等再過幾天，多攢些錢後，我給你買簪子和衣裳。”

    “娘哪用得到這些，倒是你，嫁來我們家是辛苦你，也委屈你了。”

    “只是……”

    陳綰煙聲音有些低落：“子誠媳婦，你這個酥炸菌子好吃，肯定有不少人模仿，到時候咱們的生意就不見得有這麼好了。”

    “這點娘不用擔心，我的酥炸菌子，特點不在菌子上，而在醬料上。”

    蘇酥指了指用了小一半的醬料，“誰都不會想到，真正值錢的，可不是菌子，而是這些醬料。”

    “這種小吃，吃的就是一個味道，味道最重要的來源就是醬料，不管用多名貴的菌子，只要沒有這份醬料，都沒有咱們家的味道。”

    “當真？”

    “自然。”蘇酥仰起頭，“除了菌子之外，咱們還要賣點別的東西纔是。”

    蘇酥回家前，找到魚攤買了一條尾巴帶點紅的大鯉魚。

    還要了好大一袋子魚鱗。

    陳綰煙身體弱，聞不得腥味兒，差點被魚鱗的腥氣薰得暈過去，一到家就吐的死去活來。

    “子誠媳婦。”陳綰煙隔著幾米遠頓住腳步，“你……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做好吃的呀，娘你就看著吧。”

    蘇酥剖開魚，細心颳去黑膜，然後又把魚鱗都收集到了一起。

    她要做前世在中心基地吃到的一道古華夏名菜。

    古華夏有個朝代叫宋代，和大周朝背景挺像的，一樣的商品經濟發達，一樣的物產豐富。

    古華夏的宋代有一本書叫《事林廣記》，裡面就記載了一道魚凍菜——滴酥水晶膾，用的就是魚湯魚肉做出來的鮮美無比的魚凍。

    水晶膾形態晶瑩，質地嬌軟，調味辛辣酸爽，入口醒神，常被愛喝酒的文人騷客吃來醒酒，故又名曰“醒酒冰”。

    其實只用魚鱗和魚皮這等下角肥料都能做，但蘇酥怕惹人注意，這才特意買了一條鯉魚。

    重要的不是魚肉，而是——魚皮和魚鱗。

    蘇酥用藠頭、薑片、給魚鱗魚皮去腥，和魚骨一起燉煮出膠質，又把魚肉醃製好去腥，上鍋蒸熟，

    等湯煮熟了後混進去魚肉，待到魚湯晾涼，一鍋魚凍晶瑩剔透，切碎了後放上調好的醬汁，切了蔥絲和茱萸裝飾，光看著就鮮美誘人。

    陳綰煙本來還嫌棄魚腥味兒，看到凝結的晶瑩剔透的滴酥水晶膾，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誠媳婦，這是……這是魚鱗做的？”

    蘇酥豎起一根中指，做了‘噓’的動作。

    “娘，小聲點，你先嚐嘗。”

    陳綰煙咬了一口，哪裏還有腥味兒，嘴裏都是魚肉和魚湯的鮮美，入口即化。

    若是在盛夏酷暑，胃口不好的時候，以水晶膾佐餐，定是比蒸熱了的飯菜要美味。

    婆媳兩個包好剩下的水晶膾放進地窖，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市場。

    看到蘇酥昨天酥炸菌子後，不少攤子都眼紅，別說那些本就賣炸果子的鋪子也跟著一起賣酥炸菌子，甚至還自己裹了別的食物來酥炸。

    只是……

    再怎麼酥炸也沒有蘇酥的做的味道。

    不僅是醬料，更是因為蘇酥在麪糊中加了藤椒碎，這是古華夏四川小酥肉的做法，再用古華夏東北軟炸鮮蘑的做法來做，配以醬料，這是這個陌生的大周朝怎麼都比不上的歷史智慧。

    所以哪怕別家的酥炸貨只賣兩文，還是蘇酥的攤子最好。

    蘇酥才支起來攤子，面前多了片黑影。

    “誒，是你，先生，是來買我的酥炸菌子嗎？”

    面前正是昨天不肯買菌子的漢子。

    他一見蘇酥，激動的扣住蘇酥的腕子。

    “鄉親們，我捉到害人性命的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