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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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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

    陳家人口簡單,爲了陳溫能好好讀書,以前穿金戴銀、呼奴攜婢的一代名妓也洗盡鉛華,洗手作羹湯。

    原本只用來彈琵琶的手,如今也多了操持家務累積的厚繭。

    蘇酥生父是舉人,作為舉人家的娘子,陳綰煙也捨不得她勞作,只盼望蘇酥能像自己以前和相公那樣紅袖添香,助力陳溫的學業,根本不給蘇酥動手的機會,天色一晚便推著蘇酥去了陳溫房裏。

    許是因為大婚,又許是因為房內的赤帳紅燭,陳溫一向蒼白的臉上多了點血色,少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冷。

    “我娶你,並不是因為我心悅你。”陳溫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惡。

    他抬起眼,想看新婚的小妻子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是氣憤不已,和他大鬧一場;還是哭哭啼啼,躲一邊怨天尤人?

    出乎意料的,陳溫只看到一張笑臉,眼睛乾淨的和他娘一樣。

    蘇酥雙手撐著臉,因為方纔的合衾酒,臉蛋還帶著點半醉半醒的沱紅。

    “我知道呀,盲婚啞嫁的,你要是說因為心悅我才娶我,那纔是大問題呢。”

    “什麼問題?”

    陳溫正問著,鼻尖飄來一陣清香,似乎是他娘手製的桃花糕特有的香氣。

    “騙我的問題啊。”

    他聽到一陣軟語,面前是一張放大的美人面,雖未長開,也可見得未來的風姿動人。

    “我最討厭騙我的人了,不誠實,我爹以前同我說,騙人的傢伙都是不能嫁的。”

    “我和相公雖是第一天見,但相公人品貴重,是個可以託付的良人。”

    燭火下小妻子的眼睛水盈盈的,乾淨到看不到一絲別的慾望。

    陳溫一時怔在原地,腹中那些聽起來冷冰冰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

    少頃,他側過臉,耳根微微發燙。

    “夜深了,休息吧。”

    “休息?”

    蘇酥突然捏住陳溫的手,“相公是不是忘了什麼?”

    在那一瞬,陳溫心跳幾乎漏了半截。

    腦中忍不住閃過他娘在今早給他看得東西。

    旖旎的,叫他忍不住多想。

    “我忘了什麼?”陳溫喉頭發乾。

    “結髮呀。”

    小妻子單純的話,瞬間把陳溫心頭那點風花雪月攪得一乾二淨。

    他只見小妻子剪下一縷頭髮,和他結髮同心,放在一方小錦囊中,鄭重縮排箱籠。

    “結髮同心意,白首不相離。”

    胸口被一隻小手摁住,暖的隱隱發燙。

    蘇酥朝他眨眨眼,“這可是寶貝,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可不許丟了。”

    撒嬌似的軟語,陳溫從未聽過。

    清河村不是沒有因為他容貌動心的小娘子,可那些眼中總有別的東西,不像眼前的小妻子,單純的只是在看他這個人,在看他陳溫。

    陳溫喉頭滾動,一向熟讀詩書的嘴,偏偏因簡單十個字,半個字都回應不出來。

    “娘子……”陳溫一時無言。

    蘇酥眨眨眼:“要是不習慣,你叫我蘇酥吧。”

    “蘇酥。”陳溫在嘴中裹著這兩個字。

    聲音很輕,甚至沒有特別的意思。

    蘇酥聽得卻笑了。

    她依著燭火靜靜的看陳溫,那張臉像極了白月光,又不像。

    她的白月光,從不會有這樣羞澀窘迫的一面。

    蘇酥還記得當年她一個人從屍潮中救回安博士後,白月光在公開表彰時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他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衣,身上卻似乎染了陽光的味道,就連說話都暖的和煦。

    “蘇隊長,華夏幸甚有你。”

    陳溫不同,他不是太陽,沒有太陽的暖意,也沒有太陽的和煦。

    他有的只是月亮獨特的清冷,似如天邊月。

    白月光叫她蘇隊長,陳溫卻會叫她蘇酥。

    這是不同的。

    蘇酥想,她不想做所有人的蘇隊長,只想做一個人的蘇酥。

    “蘇酥。”陳溫試探性伸出手蓋在蘇酥手上,單純的握手,不帶半分情慾。

    他體溫偏低,比一般人涼。

    想到小說結局時,陳溫面色蒼白的躺在刑部大牢,臉上不見一點血色,活活凍死在冷風之中。

    蘇酥覺得自己肯定是心疼憐愛他了。

    冰涼的手上蓋了另一隻手,是她的手,溫暖的手。

    執手相看,相顧無言。

    終是蘇酥忍不住先笑出聲。

    陳溫也似乎被感染,跟著一起笑起來。

    一對龍鳳紅燭從深夜燃到天明。

    床榻上兩件紅衣相擁而眠,單純的相擁,是兩個孤單的人試探性的伸手尋找另一半。

    ‘啪’

    一隻鐵剪子絞滅了燭心。

    天邊太陽掛的老高。

    陳溫一向好學,爲了成親已然請了三天假,這會兒已經去了鎮上的書院。

    蘇酥一邊打呵欠一邊開啟房門,陽光暖的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要是沒有院中的爭吵的話。

    這絕對算的上一個心情愉悅的早晨。

    “蘇酥,你給老孃滾出來!”

    本來就不大的陳家小院多了幾個吵嚷的村婦,頓時毀了原本的清淨。

    隔著幾米遠蘇酥就看到膀大腰圓的王翠萍在撒潑。

    陳綰煙聲音柔柔的,在王翠萍的大嗓門面前完全不夠看。

    王翠萍叉著腰,站在院子哭天搶地的撒潑。

    “好你個蘇酥,你這個惡毒賤人,造謠我們家貪了你那個短命鬼爹留下的遺產,你倒是會做好人,現在逼著我們一家賣田賣地,你要逼死我們啊!”

    “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啊,養你這麼個喪門星,被你鬧得傾家蕩產,現在蘇洛她爹被你逼得走投無路,要賣了我可憐的女兒啊。”

    “蘇酥你好狠的心啊,你不記掛養育之恩,爲了你自己的名聲要逼死我們一家啊!”

    陳綰煙本就是個不擅長應對市井潑婦的人,她嘴笨,不善爭吵,好半晌才紅著臉憋出一句,“親家,你先起來。”

    王翠萍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親家’。

    蒲扇大的巴掌‘啪’一聲打在陳綰煙的臉上。

    “你還有臉叫我親家,你叫你那個狼心狗肺的媳婦給我滾出來!”

    清脆的一巴掌,聲音還在迴響。

    陳綰煙被這一巴掌打蒙了,站在原地沒能回過神,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一旁不說話跟著哭天搶地的蘇大志頓時熄了火,甚至還扯扯王翠萍的衣服示意她回去。

    王翠萍哪裏不懂蘇大志是起了別的心思,頓時火冒三丈,抄起蒲扇大的巴掌對著陳綰煙高高揚起——

    “我打死你這個年老了還不忘發騷的老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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