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衙役帶著幾個衙役往回寧安城的路上走。

    沒走多遠，就有人憋不住問道：“頭兒，我們為什麼不帶著那些犯人往回走？”

    林衙役搖了搖頭，道：“把人帶回去是我們的失職，不帶回去我們只需將鍋甩在北涼王身上就可以，反正皇上不敢拿北涼王怎麼樣。”

    另一個衙役道：“頭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擔心姜小姐......”

    林衙役停下腳步，看向身後幾人臉色，都寫滿了擔憂。

    林衙役暗自嘆了口氣，道：“你們擔心誰都不用擔心姜小姐。”

    “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麼？蕭家每一日的伙食幾乎不重樣，而且那小娃娃這一路流放下來還胖了不少，姜小姐那般神通，需得你們去擔心？”

    “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林衙役這麼一說，眾人回憶好像還真是。

    主要是每次蕭大夫人都會去附近找許久的野菜，偶爾也會撿到幾隻野味，他們居然從未覺得不對，只覺得運氣好。

    可是怎麼會一直運氣好呢？

    還有蕭家的米糧，吃了許久，那包裹也不見少。

    “唉，他們跟著姜小姐定然過的不錯，我也想去。”年紀較輕的那位鄒衙役自顧自感嘆道。

    走著走著，突然撞上前面人的後背，一抬頭髮現人都停下了，疑惑的問道：“你們怎麼不走啊？”

    林衙役回頭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果然還是年輕人腦子活絡。”

    鄒衙役：？

    *

    翌日，綠洲。

    姜曼一夜沒睡，她在想自己的宏圖大業。

    姜曼的確是跟著父親在軍營長大，但也只是比尋常女子更強壯一些，更耐得住苦痛一些，若說到行軍打仗她卻是從未接觸過。

    也不知那蕭家少將軍是否識別出了那一套紅火的石榴裙。

    這裏距離寧安城遠隔千里，姜曼要想知道，只能問那小怪物。

    姜曼：“蕭北川最近怎麼樣？”

    聖母系統：“已經恢復記憶，組織好了所有寧安城的部下，又命令前線軍隊撤退道西北休整。”

    “蕭北川也正在往西北趕來。”

    來西北了？

    這倒是出乎意料了。

    那夢境碎片中的蕭北川是在後期才恢復記憶，等他恢復記憶時蕭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一恢復記憶的蕭北川甚至來不及申訴自己的冤情，就得知了自己家人在流放路上死絕的訊息。

    蕭北川直接放棄所有寧安城的勢力，當即前往戰場。

    真就通敵叛國了。

    蕭北川帶著異族的鐵騎殺往寧安城，國破家亡，百姓困苦，餓殍遍地，一片狼藉。

    而現在.......

    蕭北川恢復記憶的時間線變早，剩下的蕭家人又都活的好好的。

    以蕭北川的傲氣，還真就不一定會去勾結異族。

    蕭北川的到來，姜曼是想到過的。

    只是沒想到他會帶來剩下的所有精銳。

    讓她想想，該怎麼讓蕭北川還她這恩情......

    但在蕭北川來之前，姜曼首先要做的是建設好這一塊綠洲。

    畢竟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

    三個月過去。

    西北邊關，城內。

    這幾日，城內角鬥的風氣都不再盛行，幾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城內那幾塊尚且能夠耕種的土地。

    就快要成熟的作物，全被曬死了。

    乾脆，發黃，手一捏就碎。

    那些作物還保留著原先快要長成的模樣，現在卻再不見綠意。

    陳糧快要見底，新糧全部死完。

    這是老天爺要亡西北啊。

    .......

    北涼王府邸。

    北涼王撐著手，聽著下面人的報告，一時心煩意亂。

    “王上，城內的幾塊地裏只有少部分的作物還存活。”

    “王上，之前負責耕種的農民就說過土地肥力不行，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王上，派去寧安城的人回來了。”

    北涼王煩躁的揮手，“讓他進來。”

    一身風塵僕僕的下屬，一見到北涼王就直接跪下，道：“辜負王上信任，此番前去未得到寧安城皇帝的支援。”

    “皇帝說此次大旱，許多地方都遭受此難，應該各地想辦法應對。”

    此人於一月前被北涼王派去寧安城的。

    北涼王聽聞此言，怒氣大盛，“這個皇兄，真是用的著我就是好弟弟，用不著就是自己想辦法。”

    “黑心肝的玩意兒。”

    “別特麼去了，他一直都是個沒用的，他皇位能做到今天，靠的全是祖上的廕庇。”

    這話，下面的人沒法接。

    一片寂靜後，北涼王轉身問道：“陳糧還能夠撐多久？”

    負責賬目的人上前一步答道：“算上城中所有人一日三餐，再加上士兵們的補貼的話，大概還能撐三月有餘。”

    北涼王眸中冷意迸出，“集齊黑衛兵，去拜訪拜訪我們的鄰居。”

    西北邊關與蠻夷接壤，在北涼王到來之前，這裏還沒有人人皆兵的風氣。

    當時負責管理這裏的將領，從來只會灰頭土臉的東躲西藏，也就只有蕭家軍過來的時候，這裏會得到片刻的安寧。

    可是蕭家軍不止負責西北，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西北。

    在北涼王到來這裏之前，這裏所有人生下來的使命似乎就是逃離西北。

    他們沒有片刻寧靜，蠻夷的侵略時不時就要發生。

    邊關兩邊的日子都不好過，無論是與邊關接壤的蠻夷還是邊關的慶陽朝百姓。

    在資源有限，武力懸殊的情況下，邊關生活的慶陽朝百姓只能淪為蠻夷的獵物。

    北涼王的到來，將他們從水生火熱的生活中拯救出來。

    此番北涼王的打算，在座的人都清楚其中深意，卻沒有一人反駁。

    他們大部分都是北涼王從都城帶過來的，對北涼王的往事再清楚不過。

    北涼王雖驍勇善戰，卻是個重承諾，心腸軟的仁慈之主。

    北涼王答應過先皇絕不踏入寧安城一步，到如今，別說寧安城，就是邊關往裏幾座附近的城池，北涼王也從未踏入過。

    蠻夷屢次侵略襲擊，北涼王也只是防守邊關，打退敵人罷了，卻是從未乘勝追擊，更別說直搗老巢。

    如今已經被逼到懸崖邊，就是北涼王的仁慈也到了極限。

    邊關需要糧，人們需要活命，這場仗不得不打。

    *

    北涼王麾下的黑衛兵當晚就集結完畢。

    以北涼王為首的一隊人馬，當即向蠻夷出發，他們記得最高使命：奪糧。

    北涼王已經下定決心，絕不會心軟，可當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到達這裏才發現。

    那些蠻夷幾乎都餓得只剩下皮包骨，他們的食物是草皮，樹皮，唯獨不是正常的糧食。

    他們根本不需要廢一兵一卒，就到達了蠻夷的部落中心。

    這裏盡是被拋棄的老弱，或者說是自願被留下的。

    大多部落的壯士早已遷徙去了其他地方。

    北涼王只能無功而返。

    ......

    北涼王府邸。

    眾人皆在討論，承諾在人命面前究竟價值幾何？

    他們是否有必要違背承諾，去其餘地方奪取一些救命的糧食。

    但打探訊息的人回來稟報後，這些討論漸漸消失。

    原因無他，除了邊關，幾乎全國各地都被這大旱侵擾，顆粒無收。

    要說最是無憂的城池，竟是隻有寧安城以及江南那一片水鄉之地。

    但是太遠了。

    而且如果要打的話，這場戰爭也持續的太久了。

    可能等他們勝利，帶著糧食歸來的時候，邊關的親眷早就已經餓死了。

    這次沒有蠻夷，沒有戰爭。

    但躲過了人禍，卻沒躲過天災。

    邊關的糧食越來越少，可又不敢缺了士兵們的口糧，畢竟萬一有敵人來襲，而士兵卻連拿兵器的力氣都沒有，那該怎麼辦？

    城內的百姓一天三頓，變成一天兩頓，再到後來的一天一頓。

    最後的解決方法似乎只有逃離這裏，成為流民，前往江南。

    這是最後的活路。

    越來越多的人裹著包袱，成群結隊的往城外走去。

    他們感恩遇見了北涼王，就是到這種地步，也依舊給他們發了部分的糧食作為盤纏。

    北涼王說，他們是城內的百姓，這些糧食本就是要分給他們的，如今他們離開，便就提前一起支給他們了。

    或許有人會詬病北涼王莫須有的仁慈，但百姓永遠得益於這仁慈而苟活。

    當這些準備逃離西北的人，出了城門不久，就看見一個造型奇特的房屋。

    那房屋下面有四個圓形的物體做支撐，房屋周身都是白色的鐵皮，房屋裏麵還有人在做飯。

    他們支了個篷子在房屋的前方，那裏排著老長的隊，大部分都是之前說好今日外出離開西北的城內百姓。

    剛出城門的幾人不明所以的找到熟識的人問道：“這是在幹什麼？”

    那人一抬眼，見是好友，立即滔滔不絕的道：“在施粥。”

    “聽說是一個極其富裕的新城池，他們的碗都是琉璃做的，他們用鐵來做房屋。”

    “等會他們離開的時候，你還會發現他們的房屋還會跑動!”

    “之前都是在更前面一點的幾座城池施粥，還給那些人發了好多糧食，最近纔到這裏。”

    “若是我們早一點走，沒準早就發現了。”

    剛出門的人疑惑道：“施粥我能理解，他們還給人發糧，白髮麼？”

    排隊的人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只有願意歸屬於他們國家的人才會收到他們的糧食。”

    另一人問道：“這般富庶，不害怕被搶麼？”

    排隊那人冷笑一聲道：“搶？你去試試，那神器能一下就把你滅了，比國都的弓弩還要快一萬倍！”

    “他們還有一種名叫炮彈的東西，一個炮彈就能轟平一座城。”

    幾人唏噓不已，相看一眼，也加入了排隊的行列。

    在施粥結束後，王娘子照常開始宣傳綠洲的好處。

    說來也是一場奇緣，本是最開始對姜曼作風最瞧不上眼的王娘子，現在卻是姜曼的絕對擁護。

    王娘子之前是妓院裏出來的，又在官宦之家當了幾年小妾，後來被蕭家禍及被迫流放，成為囚犯。

    如今卻又成了綠洲新的宣傳者。

    她每日都要開著車去距離綠洲較近的幾座城池附近施粥，每一日都會帶回去許多新的臣民。

    沒有一個人在見識過綠洲那些神奇場面後會願意回去。

    如今的王娘子竟是覺得這個活計比以往自己嚮往的榮華富貴更好。

    她覺得自己威風的像一個女官。

    從未有這麼多人願意充滿敬意的叫她一聲王娘子。

    她不是妓子也不是小妾，只是王娘子罷了。

    王娘子照例拿出圓弧形的器具，姜曼說這叫喇叭。

    王娘子開啟喇叭：“父老鄉親們，綠洲城缺壯勞力，招新城民，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綠洲城城主絕對能保證過去的人吃飽穿暖，只要成為城民，還會分發住房，分發天地，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啊！”

    “願以報名的到我這兒來領糧食。”

    眾人被那喇叭唬住，怎的還有這種奇怪的東西，竟然能夠將人的聲音擴大數百倍。

    按道理，這般優越的條件，報名的人該是會擠破頭纔對，然而不然，報名的只有寥寥幾人。

    “多嘴問一句，你之前說的這綠洲城這般好那般好，怎的不去報名成為新城民。”

    “你不明白，即使千般萬般好，也要有命活才行啊。”

    “據說，去了綠洲城的沒有一個活人出來！”

    “綠洲城再如何好，總不可能既盛產絲綢又盛產鐵具吧，既種糧又種菜吧？然而，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出來交換物品，一個活人都沒有出來過。”

    聽聞這話，問話的人渾身一抖，難道說綠洲城以糧食為誘餌，哄騙活人進去被怪物吃掉？

    那人看著拿去各種神奇器具的王娘子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然那王娘子這些東西又是如何憑空造出來的呢？

    那王娘子看長相與說話方式，該是寧安城人。

    可整個慶陽朝也找不出一個匠人會做這樣的東西啊.....

    有人忌憚，也有人願意冒險。

    “王娘子，我願意成為新城民，請問那一袋糧食可否能夠讓我留給妻兒？”

    說話的是北涼王城內的一名百姓。

    他的話一出，認識他的紛紛想要勸阻。

    “姜兄，深思啊！”

    被喚作姜兄的人，道：“我已經深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