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群山靜寂。

    窗外草叢裏的蟲鳴蛙叫如曲唱和。

    一片漆黑中，秦嬌猛然睜眼醒來。

    白日所聽所聞一股涌入腦海，她再也坐不住，翻身下床穿鞋。

    “咱們寨主被美色所困，流連忘返。”

    “那男子美雖美矣，就是太冷了。”

    “去見我們寨主吧，天狼蛛只有她有。”

    麻花辮苗女與白髮老嫗言語交織耳畔，秦嬌分析明白，那個十有八九是段墨懷的男子，被苗寨寨主給帶走了。

    他體內曼沙華詭毒的解藥，也在苗寨寨主手中。

    “吱呀”推開門，秦嬌躡手躡腳摸黑走出寨樓。

    蒼穹萬里無雲，一輪圓月孤單懸掛。

    外面有月華遍灑，寨樓屋簷下更是燈籠搖曳，夜間趕路，倒也不算麻煩。

    “都仔細點，咱們寨子裡有寨外人，寨主說了，夜間巡邏務必小心！”

    秦嬌走出沒幾步遠，前方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快步跑進路邊深林，蹲身一片灌木叢後，撥開樹葉小心檢視。

    腳步越來越近，手提燈籠佩戴苗刀的一隊苗女打跟前經過。

    “早些巡邏完，早些交差回去歇著。”

    領頭苗女聲音遠去，直到再聽不見任何聲息，秦嬌才從藏身之處出來。

    路上空空蕩蕩，不見絲毫人影。

    便是苗女深夜外出，也不敢獨自夜行。

    秦嬌一個人，燈籠也不挑，藉着月光就開始往苗寨寨主樓閣走去。

    離開老嫗寨樓沒幾步，她急促的腳步忽然放慢。

    深夜寂寂，稍有些許動靜便會被無限放大。

    秦嬌分明聽到，本該只有她一人腳步聲的路上，又傳來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她被人跟蹤了。

    “我就知道蹲在老阿嬤門前沒錯，你看，這寨外人開始半夜不睡到處亂逛了吧？”

    不遠處，一株參天大樹下，兩道瘦小身影竊竊私語。

    “盯緊她，看她準備到什麼地方去，我們這裏可不是她一個寨外人能隨處閒逛的。”

    秦嬌與跟蹤者距離尚遠，隱約只聽到竊竊私語聲。

    具體說些什麼卻是不知。

    放慢的腳步重新提速，秦嬌佯裝無所察覺在寨子裡瞎轉。

    她晚上出門，這些也提防，裡面定有古怪。

    秦嬌暗中思索。

    君華苗寨處處流露詭異，同樣是與世隔絕部落，北國封雪村村民也不似這裏之人如此排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苗寨有古怪，那她就把這古怪背後的緣由給揪出來。

    “晚飯吃太多，好撐啊。”

    “得虧這寨子裡燈火明亮，夜間散步也不至於看不見路。”

    秦嬌故意喃喃自語，實則控制聲音，讓身後跟蹤者聽聞去。

    身後跟蹤者聞言，彼此對視一眼神情複雜。

    “喂，你說，我們是不是被她給發現了？”

    “不可能吧？咱們一直藏著跟隨，她是如何發現的？”

    “我看說不好，否則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說什麼？”

    二女與秦嬌之間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她夜中閒逛。

    苗寨中的住民，貫是喜愛在自家樓閣外栽種上片片翠竹。

    頭頂明月與秦嬌共裴回，寂靜聲中，偶爾幾道犬吠從寨子另一頭傳來。

    路邊溪水自高向低瀰瀰流淌，流水送來被夜風吹落的山花，徒留一地芳香。

    秦嬌沿溪而行，花二刻時辰功夫閒逛一圈。

    最終繞回老嫗家門前，佯裝困頓打著哈欠拐進門。

    “她進去了，我們還要不要繼續監視？”

    “你留下來，我去跟寨主稟報，大晚上不睡覺，出去閒逛一圈，太不正常！”

    苗族二女分開行動，其中一人趕往寨主家中，同寨主彙報此事。

    彼時君華正在地牢中挑選男寵共度長夜，聽到婢女稟報飛霞來訪，手中用來震懾恐嚇男寵的軟鞭微微一滯，君華臉上高傲退去。

    “沒記錯的話，這飛霞家住老阿嬤隔壁，而我們寨子裡新來的外鄉人便被老阿嬤收留了。”

    婢女恭敬道：“正是。”

    “有趣。”君華彎彎眼眸，放下軟鞭示意婢女帶自己去見這位深夜來訪者。

    苗寨樓閣正廳，飛霞拘謹坐著，期盼又嚮往的等待寨主來臨。

    少頃，一襲曳地垂紗紫裙的君華帶領侍女走來。

    “見過寨主！”飛霞激動起身。

    君華溫和朝她笑了笑，全不似面對男寵時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道：“這麼晚不休息，跑我這裏作甚？”

    “回寨主，我在老阿嬤家守夜，發現暫住她家中的寨外人半夜偷摸溜出門，在咱們寨子裡閒逛。”

    “哦？那你可跟著她到了哪些地方？”

    “就沿著溪水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老阿嬤家。”

    君華微微沉吟，半晌，對飛霞擺手讚許道：“你做的很對，向她這種寨外人，從來沒安過好心。”

    “再有半夜起來閒逛之事發生，你再速來通知我，回去歇息吧，很晚了。”

    飛霞恭敬行禮：“是！”

    寨主待人平易親和，不愧是天命之女，將來註定要一統嶺南苗寨！

    目送這位女子遠去，君華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凝望窗外明月沉吟。

    “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那寨外人的血，可有與祭壇融為一體？”

    冷不丁寨主的話耳邊響起，婢女連忙迴應：“準備好了，這寨外人的血，正如那位大人所說，成功與祭壇融合！”

    “呵，我也不願這麼做。”君華唇間吐出一口氣，“可我身為一寨之主，必須要為寨子裡的子民考慮。”

    何況那位總說寨外人卑劣狠毒，來苗寨是爲了實地探查，準備將這裏佔爲己有。

    君華柔和的眉眼染上凌厲，抬手搭上窗沿，用力扣緊，擲地有聲道：“我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大家生存的家園！”

    只有血祭，才能保寨子平安無事！

    秦嬌怎麼也想不到，她一個來此求藥的普通人，會被扣上卑劣狠毒的帽子。

    要是知道，一定會猜出有人暗中教唆，誤導這群苗寨中人對她產生仇恨。

    此時，她正從外面閒逛回來，躺在自己房間的灰幔木床上。

    等了盞茶時辰，估摸那兩個跟蹤她的人應當放低警惕，悄悄開啟窗，靈巧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