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死了你無動於衷，還會繼續好吃好喝活在這世上？”

    秦嬌放下碗，櫻唇不快噘起。

    什麼嘛，她還以為能從段墨懷這裏聽幾句感人至深的濃情蜜語。

    “我從未如此說過。”

    段墨懷失笑搖頭，黑眸狡黠似狐。

    “嬌嬌你的話原本便不成立，我說過不會讓你死。”

    他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那萬一呢？萬一我死了，你會難過嗎？會像大醫故事裏的天狼蛛仙君隨我而去嗎？”秦嬌閱歷尚淺，對這些話本傳說裡的愛情故事難免嚮往。

    一起殉情……行為上雖然蠢了些，不過作為故事還是很感人的。

    段墨懷歪頭考慮了片刻，“萬一真如你所說，我想我大概也會像故事裏的仙君一樣。”

    說這話時，他那雙深邃好看的黑眸緊緊擒住秦嬌視線。

    秦嬌被他炙熱繾綣目光看得耳根發燙，“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啦，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假如當初沒找到雪參，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活著，去看遍這大好河山。”

    “我不要你殉情。”

    “這故事裏的天狼蛛仙君也是，如果他真的為曼沙華仙子著想，就不該自絕經脈隨她而去。”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她也沒什麼立場指責別人。

    段墨懷端起矮几上的粥碗，用木勺舀起一勺，送去秦嬌唇畔。

    “我想，大抵是天狼蛛仙君用情至深，無法忍受失去曼沙華仙子的世界。”

    “你說要是為仙子著想，仙君不該追隨她而去，可心愛之人不在了，這世界對他來說已無存在意義。”

    “追隨心愛之人而去，到另一個世界做一對幽魂眷侶何嘗不可？”

    秦嬌屏息凝神，總覺段墨懷這話另有含義。

    特別他自始至終停駐她身上不曾移開的幽深目光，裡面溢滿太多複雜情緒。

    “咳，夜深了，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段墨懷不指望她能聽懂自己的表白，前面一席話，是他假借天狼蛛仙君之口，訴自己心緒。

    秦嬌過去吹滅蠟燭，二人躺在床上，相擁而眠。

    段墨懷說過的話一遍遍縈繞她耳邊，秦嬌沒由來感到悲傷，猛地撲進男子懷裏，狠狠摟住他精瘦有力的勁腰。

    段墨懷愣了一下，抬臂回擁住她。

    夜深人靜，熟睡中的秦嬌憑藉她異常靈敏的五感，發覺帳篷裡的溫度突然驟增。

    她倏然睜眼，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被火光點亮。

    “著火了！陛下，快起來！”

    火苗蛇信一樣舔過帳篷，所到之處火星瀰漫。

    段墨懷被秦嬌驚醒，火勢蔓延飛快，片刻周圍便只剩下一片火海。

    “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外面，曼沙華部落的原住民大喊著提來一桶桶水。

    四日裏挖的水井，此時剛好起到作用。

    大火很快被撲滅，秦嬌段墨懷相互攙扶從帳篷裡逃出來。

    薩力瓦等人扔掉水桶圍過來，關心道：“你們身上可有受傷？”

    “我們沒事。”秦嬌搖搖頭，目光瞥向化為灰燼的帳篷，“只是可惜，毀了你們一頂帳篷。”

    “人沒事就好，帳篷不重要。”

    跟隨秦嬌段墨懷出行的侍衛隨從也紛紛過來檢視，確定大火對二人並未造成任何傷害，眾人鬆了口氣。

    “大漠裡如此乾旱，無緣無故怎會走水？”

    部落首領開始考慮帳篷失火原因。

    秦嬌想起半夢半醒中隱約聽到外面有說話聲，緊跟著帳篷就失火，“我想，這火大概是有人故意放的。”

    “什麼人如此大膽！”薩力瓦怒不可遏。

    秦嬌段墨懷是他們曼沙華部落尊貴的客人，有人放火燃燒他們住的帳篷，便是對整個曼沙華部落挑釁。

    “或許是衝我們來的。”

    秦嬌看了段墨懷一眼，後者衝她點點頭。

    “總之，害你們的帳篷被燒燬，實在不好意思，我會補償給你。”

    秦嬌從馬車裏取來一張銀票遞給薩力瓦，部落首領再三推辭，拗不過秦嬌態度強硬，只好接受。

    “二位不妨再多留一段時間，等我們把放火之人找出。”

    “不必了，我想首領是找不到放火之人。”

    所有人前來救火時，四周一片混亂，放火之人完全可以趁機逃走。

    “還是再留一段時間吧！怎麼說二位都是我曼沙華部落的貴客，貴客遭遇這種事我們豈能置之不理？”

    薩力瓦和他的部落子民強烈要求，秦嬌段墨懷抵不過大漠人民的熱情，被迫在部落裡多待了三天。

    三天裡，薩力瓦出動了所有部落原住民尋找點燃帳篷的兇手。

    結果正如秦嬌所說一樣，查無可查。

    “我們必須要走了，首領，大醫，這段時間多謝款待。”

    大漠邊緣，秦嬌段墨懷在跟親自送他們至此的曼沙華部落眾人道別。

    “等段公子體內的曼沙華毒化解後，你們再來大漠，我薩力瓦親自為二位帶路遊玩！”

    “一言為定！”

    秦嬌段墨懷同曼沙華部落眾人道別，鑽進馬車裏，向着嶺南苗疆行進。

    路上，段墨懷再次詭毒發作。

    林太醫去煎煮了曼沙華部落大醫配製的藥，秦嬌親手喂段墨懷服下。

    痛到五臟六腑擰緊的劇痛點點退去，段墨懷抹去額頭汗滴，“多虧有這藥，否則我撐不到苗疆。”

    “畢竟是詭毒發源地的大醫，無法毒解，壓制發作還不成問題。”

    秦嬌將碗遞給外面跟隨的林太醫，放下馬車車幔，“不過我擔心，這一路上還會有其他危險。”

    “放火之人？”

    “嗯。”秦嬌板著指頭分析，“三天前的大火既是衝你我而來，放火之人又趁亂而逃，他們自然知道你我從火中活下來。”

    “如果我是他們，一定會跟在隊伍周圍，伺機行動。”

    “我讓侍衛小心點，一有不對立刻來通稟。”

    段墨懷喚來隨行的親信內侍吩咐下去，侍衛聽說路上可能會遭遇埋伏，一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

    隊伍一路南下，轉眼間，天氣進入了二月。

    接近嶺南範圍，路上隨處可見栽種的垂柳煥新吐綠。

    苗疆，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