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的時候。

    天邊還有將落未落的晚霞。

    滿唐和秦扶言一塊去的，朝臣攜帶家眷分坐兩旁，周圍是大片花海，宮燈有高有低。

    每章小桌子上都放著點心和茶，滿嚴他們還沒來，不過滿世廣幾個王爺倒是在。

    二人剛進去。

    滿既溪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想忽悠兩個哥哥把滿唐叫回來的時候，就看著滿川杵著腦袋。

    “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

    “留來留去留成仇。”

    秦扶言在金鑾殿上的豪言壯語，短短一天，傳遍大街小巷，今日來的姑娘小姐們，看著二人的身影。

    難免露出羨慕，見多了家裏姨娘妾室爭寵，誰也沒想過未來夫君能只愛自己一個。

    秦扶言是皇帝，他本能後宮佳麗三千，但卻當著全天下的麵，說自己只要滿唐一個。

    有相信的，自然也有不相信的。

    滿嚴身後跟著滿辰尋，許久不見，他一頭摻白的長髮工工整整的束在頭頂，做多了皇帝，面色威嚴。

    這人龍行闊步，還沒等走到首座，身側就聽著有兩個女子小聲聊天。

    “不過是先把公主騙過去罷了，說只娶她一個就真的只娶她一個嗎，笑話。”

    “我也覺著，博個好名聲而已。”

    “瞧著吧，等公主一嫁，大秦屆時不承認，也不能引起兩國交戰。”

    “就是，顧全大局嘛。”

    那之後就是一陣諷刺的笑聲，滿嚴的腳步頓了頓，滿辰尋也聽的清清楚楚，他餘光不露聲色的看了眼對話的女子。

    天上的月亮領著一群小星星。

    滿辰尋一揮手，“開宴！”

    太監宮女陸陸續續的送上熱食，滿唐的位子在滿嚴右手下側，小姑娘今日妝了臉面，口脂淺紅，眉彎眼亮。

    滿嚴虎目裏帶著溫和，“唐唐，父皇這次走金陵給你帶了糯米酥，回頭讓人送桃李春風。”

    他身後探出個腦袋，梅太妃笑意盈盈，“我帶了喜鵲登枝的釵子，等唐唐成親，屆時親手給你帶上。”

    說到成親。

    滿嚴對閨女有多寵，整個大周都知道，他回來的時候是拎著青磚去的驛站，當時若是見著秦扶言，約莫會先讓他見識一下寶刀未老。

    驛站的使臣說國君一夜未歸，那青磚又被他拎進皇宮，要不是滿辰尋幾個說，秦扶言昨夜是跟他們過的。

    估計今天這個宴席。

    會成為秦扶言的喪宴。

    滿嚴老臉一拉，“嫁什麼嫁，大周又不是養不起，當個公主多好，聽父皇的，一會父皇就把那個臭小子給趕走。”

    “他想娶誰娶誰，就是不能娶孤的閨女。”

    當爹的估計都是這個心理。

    滿唐剛哎了一聲，父皇二字都沒說出口，就看著滿嚴兩隻手搭在膝蓋上，寬厚的後背半壓。

    “孤聽聞大秦國君求娶公主，不巧，孤覺著公主年紀尚小，還想再留幾年，恐耽誤大秦後宮，煩請國君另聘佳人。”

    整個宴席有瞬間的靜默。

    桌子上沒瓜子，但不得不說，所有人都抱著看八卦的心態，甚至於外圍的幾個丫鬟太監，已經準備好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轉述今日宴席事件。

    秦扶言手邊倒了杯溫酒，聞言起身，“太上皇多慮，公主留到幾何，朕便等幾年，此生只娶她一人，絕無二心。”

    他態度不卑不亢，滿嚴冷笑一聲，手指往頭先聊天的那兩個女子身邊一指，“孤進來之前，偶然聽人聊天，覺著甚有道理，你們二人將那番話再說一遍，教大秦國君聽一聽。”

    是太尉夫人同其嫡長女，被滿嚴這麼一點名，她倆臉都白了，強撐著站起來。

    滿嚴往後挪了挪，給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子，“說吧。”

    二人立刻跪下告罪，“臣婦/臣女多嘴，請太上皇責罰。”

    滿嚴哼哼一聲，不應，滿辰尋指骨敲了一下胳膊，放平語氣。

    “太尉夫人但說無妨。”

    他目光掃了一眼太尉，這其中含義自是不消多說，太尉臉比夫人還白，等著二人哆哆嗦嗦的重複一遍。

    滿嚴輕笑，“大秦國君意下如何？”

    秦扶言往她們身上掃了一眼，沉沉帶著譏諷，“夫人這話說的不對，她自己未曾遇見良人，便以為天下沒有良人，朕雖為皇帝，但心屬公主，自是願意同她一生一世。”

    這是一場掰頭，

    就看誰輸誰贏。

    滿嚴：說的好聽，誰知道後來會怎麼樣。

    秦扶言：朕可現在起旨，若以後有負公主，甘願親手送上性命，絕不苟活。

    滿嚴：哼哼，孤閨女不嫁皇帝。

    秦扶言：煩請公主等我一年，朕這就回大秦把皇位讓出去，此後入贅公主府。

    他說著就要轉身，滿辰尋也沒想到，一頓飯給人家吃沒個皇帝，父皇越老越像個小孩。

    他立刻止住滿嚴接下來的好啊，同時給滿唐使了個眼色，滿唐比他還懵，她是知道秦扶言喜歡自己。

    但但但，有這麼喜歡嗎。

    滿世廣快走兩步扯住秦扶言，哥倆好的搭在他肩膀上，以氣音傳話。

    “別聽父皇的，他就是嫉妒滿唐在意你，一整個宴席上，滿唐眼睛都沒從你身上離開過，父皇捨不得自己家白菜，安心，坐。”

    他拍了拍秦扶言的後背，滿唐這會子還站著，就看著秦扶言朝自己看了幾眼，視線對上。

    滿唐抿了抿嘴，秦扶言攸的露出一抹輕笑，原本的執拗散下，他像是整個人帶著輕鬆。

    滿唐不曉得三哥同秦扶言說了什麼，但看他的狀態，好像...

    不是壞話。

    滿辰尋拍了拍老父親的手臂，輕咳一聲。

    “既然如此，讓唐唐自己選吧。”

    那日天色清明，御花園裡有飛舞的蝴蝶。

    周遭坐的是大周最尊重的帝王官吏，她同秦扶言隔著幾個位置，腦子裏有一片空白。

    自己選。

    明明早都想好的結局，這會子卻可能說不出來，她喜歡秦扶言，但秦扶言是書裡的人物。

    她能給他多久。

    許是滿唐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秦扶言慣常冷漠的表情偏多，他抬著頭，睫毛的陰影打在眼瞼下方。

    可攏在袖子下的手掌緊緊握拳，像是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總是抱著最大的惡意和緊張。

    滿唐的眼睛落在秦扶言的手上，她噗嗤一笑，小朋友長大了，自己從他十五歲開始肖想。

    這麼多年，就是陪不下去，也值了。

    她拎著裙襬往前，一身淺紫繡花長裙趁的姑娘眉眼清麗，頭上的步搖被風吹動。

    滿唐的聲音輕輕的。

    “我願意啊。”

    而後語氣加重。

    “我願意嫁給秦扶言。”

    山海相隔，那個瘦弱的少年挺起脊樑，平內憂，解外患，季和說公主這些年一直在關注秦公子。

    是以滿唐自然知道，他每每批摺子到半夜，用最方便的法子解決最大的問題，所有做的一切。

    不過是儘快來見滿唐。

    秦扶言有個小本子，總是隨身帶著，滿唐曾經聽說過裡頭寫了一句話。

    ——此生之願，娶她。

    曾經有人猜測這個她的身份，如今滿唐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說出來。

    那是我。

    秦扶言鬆開的手掌還帶著心有餘悸的顫抖，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想把滿唐擁進懷裏。

    滿園官吏雙手捂嘴，眼睛裏閃著星星，好配好配！

    如果沒有滿嚴氣出驢叫的哼哼。

    滿唐把手放進秦扶言手裏，轉身去看高堂上坐著的父皇，她話裏帶著嬌氣。

    “父皇，兒臣就是喜歡他，您以前不是答應過許給兒臣一個願望嗎，兒臣的願望就是嫁給秦扶言。”

    小姑娘一撒嬌。

    滿辰尋作證：唐唐這些年確實話裡話外都是大秦國君。

    滿世廣嘖嘖稱奇：當年的小黑瘦子下巴精，說是我私生弟，騙人！

    滿川心累：我早跟你說他是駙馬，圖謀不軌。

    滿既溪：養我的魚，現在還養我的妹妹。

    三王爺想哭，他以為的圖謀不軌，是覺著秦扶言對皇位有想法，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料。

    當時抱著搶就搶唄的想法，媽的，沒想到是搶人。

    滿嚴雙手抱胸，自家閨女都這麼說了，只能含淚答應，“知道了知道了，臭小子，以後敢對孤閨女不好，孤打斷你的腿。”

    秦扶言勾起唇角，冰雪消融，那大抵是他二十年來最溫和的一天。

    也是最開心的一天。

    他說。

    “會的，她比我的命還重要。”

    ...

    景色定格。

    許久不見的系統掛著機械的嗓音，“恭喜宿主，黑化質子拯救成功。”

    ——系統檢測，黑化值清零。

    ——系統檢測，反派後續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系統檢測，宿主任務完成優秀。

    ——現在脫離小世界。

    三

    二

    一

    滿唐眼前一黑，來不及多問，就覺著靈魂飄飄浮浮，像是泡在溫水裏，等她掙扎著睜開眼睛。

    面前再也不是古色古香的宮殿，也沒有侍衛宮女。

    久違的鬧鈴聲吵的耳朵生疼，她有些生澀的關上鬧鐘，而後一翻身子。

    系統再次出現。

    “第一世爲了配合宿主新手教程，選的簡單程度，此為拯救第二世，請宿主做好準備，即將傳送劇情——”

    滿唐急忙開口問一句，“那第一世的秦扶言呢，他和我...，他和滿唐怎麼樣了？”

    系統的聲音不帶感情，“無關劇情不予透露，宿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