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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公主與質子28

    “今天三哥他們打你了嗎。”

    油燭燈下,滿唐同秦扶言並肩坐在一塊,他和往前一樣,喜歡曲起一條腿,明明長的豔若三春,偏偏帶出一身痞氣。

    滿唐在議事殿裡聽岔了,以為是大秦的公主來大周和親,還想著背井離鄉著實不易,待日後進了京城,要對人家好點。

    那些安慰王爺們的話,便成了最直接的刀子,他們早早就曉得滿唐歡喜秦扶言,可沒想到這個妹妹的胳膊肘拐的九曲十八彎。

    相處的時間長了,人都是有感情的,日後山高水遠,這又沒有飛機高鐵,再見一面怕是難了。

    縱使曉得最後滿唐或許跟著秦扶言走,那他們也不能這麼簡單就便宜了那個醜...臭小子!

    秦扶言手裏握著一縷滿唐的頭髮,聞言搖頭,“凌時到了大周,兵將都在驛站歇著,我便偷偷進宮了,現在還沒回去。”

    他說的一本正經,言下之意就是幾個王爺想揍他,恐怕到了驛站也找不到人。

    可找不到人...

    滿唐眼睛轉了一下,他們能不能猜到秦扶言是來自己這了??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小姑娘拿手搓了搓胳膊,因為使得力氣有些大,頭髮被拽了回來,頭髮上有些麻。

    秦扶言看起來比她還緊張,“疼了?”

    他說話向來簡潔,掌心搭在滿唐腦門上,輕輕揉了揉,疼倒是不疼,可他這一動作,滿唐心裏跳了幾下。

    原本壓下去的躁動因為夜色而慢慢搖曳,秦扶言的嘴唇紅而乾燥,也不曉得這天氣在宮裏有沒有找到地方喝水。

    掌心的動作越來越慢,秦扶言順著滿唐的視線同她對視,牆上倒映著兩方影子。

    他輕輕壓下頭,眼看著滿唐這個大色批馬上就能親上秦扶言的嘴。

    殿外響起鳥雀啼叫。

    滿唐和秦扶言同時一驚,同時轉頭,同時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對方。

    要親沒親上什麼的,也太慫了吧。

    那隻鳥雀約莫只是意外。

    滿唐扯了下秦扶言的袖子,看他抬頭看著自己,“秦扶言,你回來之後,去過小院嗎。”

    他往前住過的地方。

    秦扶言搖頭,他來了皇宮就開始堵滿唐,小院沒去,但是桃李春風殿外的梧桐樹,這小夥子倒是一蹲一下午。

    滿唐來了興致,就像第一次深夜裏那樣,從床上爬下來,她聲音裏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秦扶言,我們一起過去吧,悄悄的,我同九九說了,讓她今天晚上不許進來。”

    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們了,秦扶言向來寵著她,不管是堆雪人還是出宮玩,這人從芍藥花的屏風上拿了滿唐的外衣。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訕笑著摸了摸鼻子,“我自己來自己來。”

    秦扶言的手指一頓,他手腕上綁著箭袖,許是之前在床上的時候鬆了些,繩子垂下來。

    這人面對著滿唐,聲音很沉,仔細聽了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他說。

    “唐唐,我這次是來娶你的...”

    滿唐一挑眉毛,“所以呢?”

    秦扶言想說,所以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離開這座你生活了很多年的宮殿,離開那些疼了你很多年的親人。

    但是我會比他們更疼你,更愛你,只要你想要的,要什麼我都給你。

    小秦公子從小便沉默寡言,後來遇見一個姑娘,她像是自己生命裡的光,把他從沼澤地裏拉出來。

    爲了能配上他,秦扶言發了瘋發了狠。

    可他垂著眼睛沉默片刻,還是把所有的慾望壓到眼睛深處,“唐唐乖,抬手。”

    那件外衣,到底是秦扶言替她穿的。

    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青年,長髮有一半搭在胸前,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一臉認真的替滿唐...

    扣扣子。

    九九準備的是件紅色的夏杉,聽說是尚衣局新送的,她今年第一次穿,裙襬處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走動間彷彿遍地生花。

    滿唐驀然紅了耳朵。

    紅了眼眶。

    她小心翼翼喜歡了很多年的反派秦扶言,卑微的連心裏話都不敢說出來。

    從桃李春風往外。

    這次有秦扶言在,出行彷彿順利很多,滿唐同他並肩走在一塊,蹦蹦跳跳,聲音裡都帶著雀躍。

    “秦扶言,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送被子那次?”

    “嗯,記得。”路上偶爾有碎小的石塊,秦扶言拽著滿唐的胳膊,替她避開所有的危險,而與她相關的所有,他都記得。

    小姑娘嘰嘰喳喳的,“那時候就我自己,我還矮,宮燈一點都不亮,我揹着被子從路上走的時候,都快嚇死了。”

    “到那你還說誰讓我來的,嫌棄我,可煩人了。”

    秦扶言想起從前,他不是個好脾氣的,現在也是,或許第一次見到滿唐,他還想過用小公主的命填了自己過往受的委屈。

    可後來慢慢,慢慢自己確實不委屈了,卻對滿唐也放不下了,她說宮燈很黑會害怕,那麼日後大秦皇宮裏,要擺滿所有的光源。

    秦扶言對著滿唐總是有天大的耐心,他靜靜的道歉,“嗯,是我不好。”

    牽著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秦扶言怕她摔著,再加上自己內心裏的那點小九九,兩個人的腳步不急不慢。

    滿唐抬頭看他,第一次去的時候天上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可這一次,金河北上月明星稀,她的眼睛裏倒映著天上的星河。

    “纔不是呢,秦扶言最好了,就算那時候受了委屈,卻還是把床讓給我,自己睡板凳,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小姑娘軟的像顆糖。

    怎麼形容那時候秦扶言的心情呢,他像是突然坐上栗子糕腳下踩著杏仁酥天上飛的滿滿的都是糖霜塊,那些膩死人的甜蜜在他耳邊一遍遍的說,一遍遍的說。

    秦扶言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他牽著滿唐的手有些抖,激動的,壓抑不住的興奮,努力挺直的後背到底沒忍住,他把姑娘攬進自己懷裏。

    想把心掏出來給她,想讓她知道,滿唐纔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滿唐呼吸之間都是草木清香,二人牽著的手還沒鬆開,因為秦扶言的動作,隱約聽著清脆的銀鈴聲。

    在這寂靜的夜裏,突兀又明顯。

    “是什麼。”

    藏著的心思昭然若揭,秦扶言耳尖的紅色順著眉眼延展至麪皮,他彷彿一塊燃著火的紅玉。

    滿唐握著秦扶言的手腕,一圈圈解開箭袖,那裏頭是個姑娘家的髮帶,纏著銀鈴,緊緊的貼著秦扶言的手臂。

    或許帶的時間長了,髮帶有些舊,但看的出來愛護的很好,就連銀鈴都擦的乾乾淨淨,上頭帶著秦扶言的體溫。

    滿唐就著月色端詳片刻,隨後恍然大悟,“啊,怪不得九九一直沒找到這對髮帶的另外一個...”

    她眼睛裏帶著揶揄,秦扶言已經羞的扭過頭,不同滿唐對視,小姑娘言語輕佻。

    “原來是在小秦公子這裏呀...”

    秦扶言漲著臉為自己辯解一句,“初初是你落下來的。”

    可這言語到底蒼白,滿唐給他綁箭袖,就像他給自己扣扣子一樣,只是這人到底不如秦扶言好心。

    “那時候我才六歲,你才九歲,秦扶言,你九歲就開始藏我的髮帶啦?”

    月光下的滿唐,像是個勾人的妖精,她的手指又軟又嫩,秦扶言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消。

    她給秦扶言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像是不經意又像是刻意,“那這個髮帶,你戴了多久了。”

    秦扶言說,“從九歲那年。”

    從九歲那年,就沒摘過。

    她想看自己的狼子野心,秦扶言便雙手遞上。

    草叢裏有不知名的蟲子在叫。

    滿唐抿著嘴笑,眼睛裏都是開心,那對鬆開的手再次牽上,他們一黑一紅,一高一矮,夜色裡扯開的背影分離又貼在一塊。

    熟悉的小院和熟悉的木門。

    秦扶言走了之後,這院子滿唐打理的乾乾淨淨,從前秦扶言自己在院子裡掙扎求生,活的像是淤地裏的泥。

    後來他回了大秦,這院子卻成了日思夜想的東西。

    籬笆之裡寂靜。

    滿唐替秦扶言推開木門,“秦公子,歡迎回來。”

    秦扶言挑開眉眼,還不等露出一個笑,就看著雞圈旁木架旁柴堆旁各種各樣各行各地幽幽的露出了一張臉。

    他們舉著不滅的油燭,燈火搖曳,面色猙獰,滿唐被嚇的條件反射的往秦扶言懷裏跳,那人毫不猶豫的接住。

    而後就看著猙獰更加猙獰,滿世廣跟個閻王殿裡跑出來的夜叉似的。

    “滿唐唐!你下來!”

    四方油燭匯聚到一塊。

    於是不大的屋子亮亮堂堂,滿世廣在前,滿辰尋在後,滿川站左邊,滿既溪在右邊。

    滿唐和秦扶言如同私奔被抓的小夫妻,她扭著袖子哼哼唧唧。

    “皇帝哥哥,你怎麼也跟著他們胡鬧。”

    明明每日批摺子到半夜,早早的就得起來上朝,很辛苦的。

    她這明顯的偏心惹的剩下三個人冷哼,“唐唐為什麼不關心我?”

    “為什麼只關心大哥?”

    “偏心!不行!”

    “明明來小院堵你們就是大哥的主意!”

    四方會審還沒開始,他們直接內訌。

    滿唐朝秦扶言不露聲色的挑了挑眉,那人壓著的笑到底溢滿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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