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沈鈞寒要求老爺子主動說出情況，但現在變得不願意接受的人也是他。

    “爺爺，你先不要說了。”

    沈鈞寒忽然開口打斷了老爺子的話。

    他潛意識認為，老爺子將要說出口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訊息，而他並不想承受那麼多。

    “你一直很健康的，而且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每年固定的做體檢……最近更是幾個月就做一次，肯定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說著說著，沈鈞寒就開始哽咽。

    老爺子是他在沈家唯一的親人了。

    其他的人，他根本沒有把他們當做親人來看待，反而一個個都是想置他於死地的魔鬼。

    只有老爺子，會從一開始就細心地教導他，對他好，把他當做自己最親的晚輩。

    雖然這些，多少包括沈鈞寒父母早就離開的濾鏡。

    但他依然知道，老爺子就是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

    “就算醫生說了什麼，也一定是可以挽回，可以治療的，對不對？”

    沈鈞寒問。

    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不敢抬頭看著老爺子。

    老爺子躺在床上看著他家孫子。

    本來錯愕的表情，此刻流露出的滿是溫柔與無奈。

    他想過，自己的孫子，在某些方面或許會有些膽小。

    但是從沒有想到到這個節骨眼，他會變得如此脆弱。

    沈鈞寒卻根本不敢看老爺子，只是自顧自的說：“爺爺，你不要跟我說那麼多，我覺得我現在承受不了。”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不相信。”

    說到這裏，他的哭腔已經表現的十分明顯。

    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孫子，眼中也漸漸蓄滿了淚水。

    他們兩個從來都不是會把自己的情緒外露的人。

    起碼，脆弱、傷心、難過，這些是不會宣之於口的。

    或許只有憤怒，纔是他們最直接表現出來的東西。

    “沈鈞寒。”

    老爺子忽然連名帶姓的叫他。

    沈鈞寒依然不敢抬頭，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手也攥得緊緊的。

    手心裏握住的，明明只是空氣。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要是鬆開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也永遠的失去了。

    “你抬起頭來看著我，不要低著頭。”

    老爺子忽然嚴肅地說。

    沈鈞寒不願意抬頭，只是默默的低著頭。

    “沈鈞寒！”

    這下老爺子實在是有些生氣了。

    沈鈞寒終於是不情不願的抬頭，而四目相對，他們驚訝地發現彼此眼中都是淚水。

    明明都是大男人，平時不會輕易掉眼淚。

    老爺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剛剛本來打算訓斥他的話語，也全都說不出來了。

    他喉頭乾澀，聲音變得發顫。

    “之前本來就想告訴你這些的，但是想到剛回國就告訴你，會讓你無法接受，所以便想著等一陣子，現在或許是時候了。”

    這幾次接連的暈倒，住進醫院，對老爺子來說其實並不稀奇。

    他早就預見到了會有這件事發生。

    但是之前他還可以隱瞞過去，但現在他是編不出什麼理由。

    “人老了身體就會一步一步變差的，這些我早就可以接受。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這些年來，縱然老爺子一直費盡心機為沈鈞寒爭取好的資源，把家裏的一些東西向他傾斜，但無奈的是，他在國外始終是無法面面俱到，所以便任由著自己的兒子胡來。

    沈廷對沈鈞寒如何，老爺子自然是知道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始終無法割捨掉。

    沈鈞寒卻說：“爺爺，你不要這麼跟我說話，我不相信。有什麼都是可以及時治療的。”

    看著他拒絕溝通的樣子，老爺子悠悠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現在我也不會逼你，繼續跟你說這些。”

    “但是你遲早要做好準備的。”

    老爺子說完，自顧自的看向窗外，“渴了。”

    沈鈞寒沉默的遞過去一杯水，自己卻始終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

    他現在腦子裏嗡嗡作響。

    眼前出現的畫面，全都是自己父母去世之後，是老爺子牽著他的手，帶他去山上。

    看著不遠處的風景，老爺子對他說，他以後一定要更加努力，這樣才能夠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夠不辜負父母對他的期望。

    而現在，老爺子卻要告訴他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或許將不久於人世……

    想到這裏，沈鈞寒覺得父母去世的那種夢魘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籠罩在他的頭上。

    就像是一場始終不會結束的黑夜。

    ……

    晚上十一點。

    沈鈞寒跟醫院的護工說好之後，便自己回了老宅。

    “木木。”

    一回到房間裡，他就呼喚著喬木木的名字，想從她那裏得到一些溫暖。

    雖然今天兩個人之間有小小的不愉快，他也看得出喬木木心裏有事，但此刻他只想不顧一切的把她抱在懷裏。

    可是房間裡卻沒有人回答他。

    “木木？”

    沈鈞寒開始焦急，在自己的套房裏搜尋了一圈，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衝出房門，卻恰好看到沈夢良。

    “這麼急吼吼的幹啥去啊？”沈夢良卻是揶揄。

    他現在看到沈鈞寒就煩，但是不妨礙他開他的玩笑。

    畢竟老爺子已經住院了，這個家裏沒有人會為沈鈞寒撐腰。

    沈鈞寒內心十分慌張，但是看著眼前的人還是問：“你有看到木木嗎？”

    “我可不敢看到她。”沈夢良答非所問。

    話音剛落，自己的衣領卻被沈鈞寒猛地揪了起來。

    而且沈鈞寒一把把他推到了牆邊。

    “我問你有沒有看到她。如果沒有，你就說。”

    沈鈞寒一雙眼睛幾乎滿是血紅。

    沈夢良也被這樣的男人嚇了一跳，“老子哪有看到她，她今天就沒回來。”

    話倒是不假，今天一天他都在家，沒有看到喬木木。

    沈鈞寒一把鬆開他，朝外面走去。

    沈夢良背在牆上撞了一下，現在覺得生疼。

    但是剛剛沈鈞寒的氣勢卻讓他覺得很恐怖，他一時間居然忘了反抗！

    “媽的，什麼事。”

    沈夢良往地上啐了一口。

    後知後覺的，為自己剛剛的懦弱而感到羞愧，他的視線也變得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