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個災星，剛剛是不是有人給了你個包子？”

    “那人居然敢給這個災星包子！也不怕被他剋死了！”

    “老大！他根本就不配吃這個包子，我替您給搶來，也算是行善積德了！免得他把給包子的好心人剋死！喂！你！趕緊把包子交出來，還能少挨點打！”

    寒冬臘日，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雪，路上偶有路過的行人，也是裹著襖子行色匆匆，急著回家暖身子，沒有人會來管這幾個乞丐是否會打起來。

    又是否會鬧出人命。

    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早就不能避寒，我蜷縮在地上，一隻手護住腦袋，另一隻手藏在裡面，大口大口吃著包子。

    打吧，打吧！最多等我吃完了，再打一會洩憤。

    捱打，不一定會死。

    可要是沒吃的，才真的會餓死！

    “老大，他好像還在吃……”

    “你們幾個，不會打重一點？給我打死他！！”

    我聽到了他們惡狠狠的聲音，可我沒心情理會，三兩下幹掉了熱騰騰的包子，繼續抱著腦袋，忍受剩餘的拳打腳踢。

    死人了官府不會耗費心力徹查，可同樣身為乞丐的他們也討不了好，說不定就因為懶得查，把他們一起抓進去。

    所以一般來說……他們是絕不會把人打死了的。

    可凡是總有例外。

    也許是漫長寒冬，他們也許久沒有吃食。

    也許是我一邊捱打，還一邊吃掉了包子的行為，激怒了他們。

    他們的拳腳越來越重，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災星……我真的是災星嗎？

    從我記事起，母親就體弱多病，我一直想著母親原本就是這樣較弱，我一定要成為男子漢，去好好保護她！

    可某一天，我從下人口中得知，母親在生我之前，頭疼腦熱的症狀都少有，一直以來都很健康……

    這些事，母親從未與我說過……

    我知道，母親是爲了保護我，怕我太過難過、自責，所以我想要快快長大、來保護母親的心，也更加堅定！

    但世事，總是不能讓人得償所願……

    還沒有等我長大，母親生了一場大病，撒手人寰。

    沒過兩年，父親也在朝廷的征戰中陣亡。

    朝廷給發了撫卹金。

    然而這都與我毫無關係。

    二叔以我年紀還小，要照顧我為由，奪取了父母留下的家產，連撫卹金也收入了自己的荷包！

    每日在府裡，我的吃穿用度都十分簡單，也就比下人好那麼一點。

    但……爹孃已去，能活著，已然很好。

    我要用功讀書！考取功名！

    用自己的雙手，去掙得想要的一切！

    可也許……我真的是個災星吧？

    沒過兩年，二叔也犧牲了，二嬸得知訊息後整日鬱鬱寡歡，最終也離去，二人並未留下一子一女。

    偌大的府邸，讓一個不太熟的親戚佔據了。

    他似乎與官府關係密切……

    那明明是我的家，我卻被趕了出來……

    只留給我一個包袱，留有一套夏天的換洗衣裳，和兩張麪餅。

    哭鬧無用，我只能面無表情地撿起包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離去……

    被趕出來，我才覺得，二叔在的時候沒什麼不好，至少我還有個能安心讀書的環境。

    果然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從前都是少爺，在家裏享受著下人們的服侍，一應用具都有人準備好。

    現如今……連吃都成了問題。

    ——沒錯，剛被趕出門沒多久，那兩個麪餅就被乞丐們搶走了！

    真是可笑，哪怕被趕出來了，我想著的還是讀書，光宗耀祖，他日做了大官再回來復仇！

    可……

    吃都吃不飽，哪有心思去讀書呢？

    沒有銀錢，又如何去買需要的紙墨呢？

    飢腸轆轆，我只能偷偷學習著那些乞丐，怎樣討要吃食。

    偶爾也會幫人寫些信件。

    這個包子，就是這樣得來的。

    這是我的勞動所得，憑什麼給他們？！

    ……快死了吧，真的快死了吧。

    我快要……感覺不到痛了……

    突然，那些打在身上的拳腳全部消失，一陣溫柔的暖意將我包裹住。

    我這是，已經死了麼？所以纔會在這深冬之中，感受到溫暖？

    我嘗試著睜開眼睛，卻看到——

    暗沉的天空中，灑下一道光。

    她站在光裡，笑容是那樣溫暖……

    “喂，願不願意去修仙？”

    修仙？

    來不及想這種玄幻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也根本沒有想她會不會是騙子的可能性。

    此時此刻，我只想追隨她！帶我去哪，都無所謂！

    “我願意！”

    她帶我走了。

    原來世上真有仙山。

    原來仙人們，也是會去凡俗界收徒的。

    只是我所在的城池太小，父親的官階太低，所以纔不知道這樣的訊息。

    就像她的另一個徒弟，是別國的皇子，是在十年一次固定的測試天賦中，選上來的。

    這種固定的收徒，只有都城纔會舉辦。

    “元洲，給他安排個房間吧，人交給你照顧咯。”

    “是，師傅。”

    他們的對話很短，一問一答而已，我卻隱隱聽出——她難道並不想收我做徒弟？

    “等等！”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大喊出聲！

    還想向前走兩步去追趕，被喚作“元洲”的人看出我的想法，攔住了我。

    本來被報多少期望，她卻停下了腳步，轉身笑看著我：“還有什麼事？”

    似乎是她一貫的姿態，明明我比她還要矮一些，她卻不會低頭看人，而是微微抬著下巴，垂著眼睫，很是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卻不覺得反感，反而是……

    好看極了。

    我忍不住看得呆掉，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元洲很不滿，推了我一下：“師傅時間寶貴，願意聽你說是你的榮幸，不要用眼神褻瀆師傅！”

    我回過神來。

    躊躇道：“姐姐……你不打算收我為徒嗎？”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問出這句話。雖然是閉著眼睛問的。

    明明也有猜測……哪怕在修仙界，她也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

    我一個害死父母……保護不住自己家產的廢人，又憑什麼能入得她門下呢？

    可心底裏，總是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期待。

    萬一呢？萬一呢？

    我不想她這一走，就徹底把我遺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