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知道張承志的脾氣秉性，可是曹山長卻不知道。

    兩個人從張承志背誦的一篇文章開始說。

    這篇文章，顧老爺子還聽說過。

    不是別的，就是顧老爺子纔剛剛到了張家的時候，囡囡給他背誦的那一首《師說》。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

    不過，吳靜安在給他們傳授這篇文章的時候，只是寫到了那個“聞道有先後，術業有賺夠，如是而已。”

    所以，張承志這一次也就說到了這裏。

    曹山長原本是想要跟張承志辯論的。

    可是沒想到對方開頭就一篇文章直接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而且，還砸得他有點兒懵。

    這還辯論什麼？

    這一篇文章，寫的極好啊！

    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他自己是書院的山長，自然而然也算是一個老師。

    老師教授學生學習，並不只是傳道受業解惑而已，還有做人的風格，品格。

    那邊的顧老爺子也有點懵。

    他知道張承志是來找茬的，但是這樣的找茬，還有點兒別具一格。

    一時之間，他還真的找不到張承志以什麼為切入點。

    就在大家竊竊私語的時候，曹山長倒是合上了扇子，輕輕的在自己的掌心敲了幾下，讚許的點頭。

    “這篇文章，著實不錯。”

    張承志面無表情的點頭。

    “是呢！這是母親教我們的，是父親在世的時候，寫下來的東西。”

    曹山長聞言，倒是點了點頭。

    他之前聽說過，張承志的父親是個秀才，早早去世，家中幾個孩子全部仰仗母親照拂。

    “乃父大才，吾拍馬不及！”

    這句話其實就是一個謙辭。

    畢竟人家父親是有學問的，而且人早早離世了，這樣說很正常。

    可他說的是謙辭，但張承志卻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是！”

    現場，有那麼一瞬間的寂靜。

    就連顧老爺子也都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老朋友的表情。

    估計要吐血吧？

    曹山長的確很鬱悶，不過還不等他說太多，張承志又開了口。

    “基於此篇文章，曹山長可否對於有教無類這四個字給予自己的想法？”

    顧老爺子精神一震。

    來了！

    場中所有人也都聚精會神地看著曹山長。

    曹山長倒吸一口冷氣。

    他終於知道張承志是為何來的。

    爲了他母親。

    因為，自己纔剛剛在山上回絕了他弟弟要入學，又拒絕了他母親要資助貧困學子的打算。

    而現在……

    張承志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先挖了一個坑，然後就在旁邊站著，看他跳。

    曹山長咬了咬牙根，有點兒惱恨。

    這人，是顧老爺子的弟子？

    不是都說是一個良善之輩，不是都說是一個碌碌無為、勤奮踏實的孩子嗎？

    怎麼這麼狠？

    張承志看曹山長不說話，又繼續開口。

    “若是山長回答不出這個問題的話，那不如請山長回答一下別的？比如說……”

    張承志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那邊的曹山長直接點了頭。

    “等等……”

    那邊，顧老爺子見曹山長不說話，還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畢竟，他可是很期待自己的學生為曹山長出的第二道題。

    可是，等到曹山長開口之後，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盛。

    寧言昭皺眉看著那邊，還不懂顧老爺子為什麼開心。

    顧老爺子呵呵一笑。

    “你那位兄長看起來是個老實勤懇的，可若是誰真的把他當個老實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誰說老實人就不能有小聰明瞭？

    誰說老實人跟人打架的時候，就必須得上前挨拳頭了？

    哪怕先捱了拳頭，也得把自己弄的慘兮兮的，然後開始搞事情啊！

    如今的張承志，就是這樣的。

    上次李師師那件事情出了之後，張承志以一己之力把幾個大人高的啞口無言。

    但是，那用的全部都是自己的想法。

    不過都是自己人，倒是沒有什麼妨礙。

    但是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藍山書院。

    張承志作為一個踢館型選手，只要自己的事情出了問題，哪怕一點點問題的話，這個事情都會被放大。

    而且，作為一個主動踢館的，很明顯就不佔理。

    所以他不能錯。

    半點兒都不能錯。

    一首《師說》直接把所有人的情緒壓了下去，掌控了全場。

    所以，如今哪怕是在藍山學院，是在曹山長的地盤，可如今的場面還姥姥的把控在張承志的手裏麵。

    再加上“有教無類”四個字一出，絕了！

    曹山長不回答的話，是錯！

    可等他回答，那就是大錯特錯。

    他都有點兒不忍心看了，所以，還是喝著茶自己慢慢聽吧！

    就像是顧老爺子自己想的那樣，曹山長剛開始還勉強應付張承志拋出去的問題。

    可是張承志地問題之後還跟著其他的問題。

    也就是說，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而且一個問題套著一個問題，等到曹山長會打出來一個問題的時候，會訝然的發現，自己說的那些事情前後矛盾了。

    顧老爺子坐在旁邊，笑得更歡快了。

    而那邊的張承志卻不動如山，依舊一個問一個答，很是和平。

    和平下面，是掩飾不住的波濤洶涌。

    剛開始所有人都對張承志地想法還是有點兒意見的，但是等到張承志把所有的問題都跑出來了之後，大家又不說話了。

    畢竟張承製的很多想法，都是他們自己內心的想法。

    好像張承志已經進入了他們的內心深處，幫助他們問出了自己一直想要問出來，卻不敢問的問題。

    而且，以前的張承志就憑著自己的孤勇來面對問題。

    但是經歷了顧老爺子幾個月的栽培，他如今可以引經據典的回答問題，半點兒都不比別人差。

    而且，還有很多比較生僻的經典被他呼叫，讓在場的學子們驚呼連連。

    不說在場的學子，就說那邊的曹山長都覺得驚訝非常。

    可曹山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是張承志那邊卻越來越平穩。

    一直到最後，快要得出結論的時候，顧老爺子站了出來。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