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們剛剛都說了什麼啊？”

    “沒說什麼，我就是原諒她了。”

    聞言，馬欣欣和胡明月都很驚喜，她們心裏面的大石頭都落下了。

    而我卻笑不出來，特別是看著師父的笑容，更覺得心酸。

    ——他沒有埋怨過，可現在卻“原諒”了對方。

    胡楊是可以走出來，但是我師父或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茬了。

    我很想說話，卻被師父制止了：“如果不想走的話，那就一起吃頓飯吧，剛剛吃了一半就出來了，現在大家正好聚在一起了。”

    “那敢情好，我這點餐！”胡明月抓住了機會，將兩位老人請入座，然後自己殷勤地點菜。

    對於她們來說，是好不容易的化干戈爲玉帛，可對於我們師徒二人來說，卻是往心口上插刀子。

    “師父……”

    “小濤，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先吃飯吧。”

    有了師父的這句話，我只好保持沉默。

    馬欣欣和楊千嬌也不知道又在爭什麼，拼了命地討好師父，馬欣欣酒量豪邁，和他一瓶接一瓶地吹。楊千嬌才女，口才好，把師父誇得天花亂墜。

    只有胡明月，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兩位老人。

    在這個飯局上，我好像已經看透了這三個女人。

    各有高低，就像是花園裏麵的花朵一樣，搖曳風姿，就只是待在那裏，就美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既然是花，那就讓她們好好待在花園裏麵，若是妄想摘下，只會傷害她們。

    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飯局結束之後，大家各自回家。

    馬欣欣也沒有讓我回家，因為胡三太奶還要過去住著，我就和師傅打車回了酒店。

    路上的時候，我無數次想要問起師父今晚的決定會不會後悔，但是木已成舟，就算是後悔了又怎麼樣？又不能反悔，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小濤，你相信自己的實力可以打得過陸歸元嗎？”

    “我沒有交過手，所以不敢妄下定論，但是我可以試試……”遲疑幾秒之後，我加了一句：“用這條命盡力

    試一試。”

    “我很快就要回到寺廟了，雖然離得不太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自己試試，實在不行就讓我來。我給你就一條要求。”

    “一定要打敗陸歸元？”

    “不。”師父看著我，我第一次從這雙眼睛裏麵看出了誠懇的擔憂。

    他說：“我要你活著。”

    我沉默了。

    “或許你不相信，但是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是很難得的事情。天道都認為像你這樣的人不該活著，但你真的很可憐，極惡之魂裡，卻藏著一顆至善之心，實在難得。”

    到酒店了，師父搖搖晃晃地下車要自己走回去，讓我去外面多走一回散散身上的酒氣。

    我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默默去前臺又開了一間房，回到樓上，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自己住到了新的房間裡面。

    “極惡之魂，至善之心……”

    這話沒頭沒尾，但是綜合這些年來的見解，我貌似能夠理解一點了。

    靠我自己想要戲耍乾淨身上的罪孽是不可能的，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什麼罪，但這些東西就呆在這裏，沒有消失，更沒有退縮，只是靜靜地看著可笑的我為命運而掙扎。

    大家都說命是無法改變的，那是老天一早就定好的，所有的拼搏到最後大多都會殊途同歸。

    可我偏偏不信命！

    我就不信，天道還能誅了我這個至善之心？！

    那些天道覺得我不配得到的東西，我偏要去得到！

    ——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這敲門聲極為急促，好像是個催命符，我揉著眼睛走過去開了門，下一刻，卻有一個人撲倒我的懷裏。

    這熟悉的味道，是馬欣欣。

    我低頭一看，馬欣欣正趴在我的胸前哭泣，連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你……你怎麼了？”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敢去碰她。直覺告訴我，一定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師父她……師父……”

    胡三太奶？她怎麼了？

    “你師父怎麼了？”

    “我師父已經去了……”

    一時間，我愣住了，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我下意識想起了昨晚師父的反應，他要我活著，還想要自己靜一靜……莫非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什麼嗎？

    “欣欣，你先坐下來。”

    我扶著馬欣欣，讓她在我床邊上坐下，說：“到底怎麼回事？”

    “今早……今早我去叫師傅起床，發現沒有聲音，師姐也來叫，沒有聲音，最後她掐指一算，覺得不好了，就破門而入，果然師父已經走了嗚嗚嗚……”

    我第一次見到馬欣欣哭成這個樣子，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除了哭什麼也不會了。

    可明明她不是這樣的人啊！三太奶的離去，對她來說，應該是難以磨滅的打擊。

    她本以為師父的心結解開了，師父也可以開開心心的了，卻沒有想到才過了一個晚上，事情就變成這個樣子。

    “那你，那你怎麼會來到這裏？你師父……她怎麼安排啊？”

    “師姐把我趕了出來，讓我過來找你，還說，必須要等她處理好了之後再讓我回去。”

    “你師姐這樣是爲了你好，發生這種事情，你師姐可以強忍著悲痛處理後事，你做不到的。”

    畢竟從小到大，馬欣欣就不是在高壓的環境中長大的，而胡明月不一樣。

    “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孩子，我也想要長大，可是他們不給我機會……我自己偷偷跑出來就是想要成為大人，然後回去給師父看看全新的我，可是我還是讓師父費心了，就連最後她也沒有見到全新的我嗚嗚……”

    她哭得快要背過氣去了，似乎滿腔的悲冤只能透過這種方式來發泄了。

    我嘆了口氣，過去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

    我的手放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打著，馬欣欣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我的腰。

    我們從來沒有靠得這麼近過，這是我們第一次主動相互擁抱，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