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樓，在繁華的街道之中穿梭。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人這一次好像終於可以看見我了，有的提醒我小心看路，有的提醒我跑慢點，好像很溫柔很和藹的樣子。

    但我清楚地知道，這些全部都是假象。

    這裏的每一張臉，都是曾經看著無道死去而沒有伸出過援手的人，不管有沒有直接參與過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就全部都是兇手。

    那麼我只需要反其道而行之，只要知道和這些人不一樣的那個人就可以了！

    我繼續跑，繼續跑，目光一直都沒有停止搜尋。

    突然，我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

    那個人身著破爛，蓬頭垢面，蹲在街角乞討，來來往往的人好像都沒有看見他，沒有厭惡地踢一腳，也沒有上前提供幫助。

    好像在這個世界裏麵，乞丐和無道一樣，都是獨立於世界觀之外的存在。

    我想，我找到那個人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唯一一個願意相信並且幫助無道的人，竟然會是一個乞丐。

    她沒有讓乞丐變得和那些人一樣，或許是她覺得，只要沒有遇見自己，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軌跡，就不會出事吧。

    我靠近了那個乞丐，哪曾想，他直接就抬起頭，目光準確無誤地和我撞倒了一起。

    “你……”

    “你是來救她的嗎？”

    我們同時開了口，但他說出口的話更讓我震驚。

    什麼意思？來救她？誰啊？難道是無道嗎？難道這個乞丐什麼都知道嗎？

    難道他並不是簡單的幻影，而是被帶到了畫中的鬼魂嗎？

    “你……”

    “我忘了很多事情，忘了我是什麼時候遇見她的，忘了自己後來的經歷，就只是日復一日地乞討，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我所在的世界很可怕。”

    他的目光環視著周圍，冷冷說：“這些人很溫柔，不會踢我罵我，也不會看我，整個世界就只有我最嚮往的那個人會看著我，但也只是偶爾看我一眼而已……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心裏面像是少了一塊，我好想忘記了很多東西。”

    我想，無道應該是把乞丐死亡的那段記憶都刪除了，這樣他纔可以心無旁篤地繼續當乞丐，而無道身為他嚮往的人，偶爾看他一樣，也應該是幸福地。

    “後來我反應過來了，我應該是死了，她也應該死了，我所在的地方，應該只是她的夢吧？”

    “你猜對了，不過她已經變成了非妖非鬼的存在，所有的靈氣都是靠著自己從人世間吸取的精力來維持的，她即將不被容於天地間。”

    “什麼？”

    聽到這句話，他終於有了大反應，連忙站起來說：“不……不要這樣，她是個可憐人。”

    “我很想問你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你應該也不記得了，我就不問了，請問你可以幫我嗎？我想渡她。她雖然吸食活人精氣，但生死簿上並沒有她害了人命的記錄，頂多是作惡，好好贖罪，將來還是可以進入輪迴，她是個苦命人，我會求求情，讓她託生一個好人家的，只要你可以幫我。”

    “我……我是想幫你的，但是我無法違揹她的意願。”

    乞丐低頭，苦笑一聲說：“我曾經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去考取功名回來之後娶她，但是我做不到，我無法離開這裏，我應該是被禁錮在這裏了。”

    “那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去找過她？她直到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你不是無意識的殘影傀儡，而是擁有自主意識的鬼魂。”

    “我……她希望我成為無意識的傀儡，那我就裝作不知道。她生前從來沒有事事如願過，只是死後，我想要讓她好過一些……”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拉著他說：“你們兩個都是傻子啊！為什麼要相互隱瞞兩千多年啊！”

    說完，我準備拉著他去找無道。

    可是我剛一轉身，就瞧見她站在不遠處，眼眶裏帶著淚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一切。

    “你……原來你……”

    “小姐……”

    見了無道，他立馬低下頭，下意識的卑微或許就是兩個人錯過了兩千年的罪魁禍首。

    我悄悄後退，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兩個人。

    若是這些事情能夠早一點說開的話，或許就不用遭受如此折磨了。

    很可惜，他們兩個人都把對方看得很重要，但與此同時自己又太自卑。

    浪費的兩千年時間……不，或許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再這樣看著彼此兩千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兩個人抱到一起去了，然後對視一眼，手拉著手朝著我走過來了。

    我連忙把抱在身前的雙臂放下來，又重新背到身後。

    “說清楚了？”

    哪曾想，他們直接對著我跪下了！

    我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這是……”

    “大人，妾身願意永遠贖罪，請讓他進入輪迴，讓他來世不要那麼辛苦了。”

    “不，大人，請讓道小姐離開，我願意贖罪，做什麼都可以！”

    兩個人開始爭相贖罪，爭辯的話語在我聽來，有點像是秀恩愛。

    我強忍著想要翻白眼的衝動，說：“你們倆一個都逃不掉。兩千年的惡行哪裏是輕飄飄一兩句話就可以揭過去的？”

    兩人表情低沉了下去，無道握住拳頭，我看她的動作，像是要拼了命讓乞丐逃出去的樣子。

    我剛準備用武力鎮壓一下再和她講道理，沒想到，乞丐拉住了她的手。

    “道小姐，不要……您已經做得夠多了。不管將來要怎麼贖罪，我都會一直陪著您的，您不用害怕……”

    無道抬起頭，眼眶再一次紅了。

    “是啊，有你在身邊，我就不用怕了……”

    我真的結結實實翻了個大白眼，從身上拿出玉佩，亮在兩人面前。

    “見此玉佩，如見判官，還不速速下跪行禮！？”

    兩人連忙磕頭，磕頭的時候都是手拉著手的。

    “世間因果輪迴皆有章程，前世的因為今世的果，你們傷害數百人，罪無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