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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點評

    夜學的講師,陳故安排了自己麾下一個書記韋輝——領軍出征的時候,跟在自己帳篷內記錄自己軍令的人。

    對於三百千來說,有了鄭玄的註釋,只要認字的人,哪怕照本宣科,也就很是明白了。

    但這個韋輝很不一般,將一本三字經講的頭頭是道,很是精彩。

    “人之初,性混元……”

    “這篇三字經,雖然篇幅不大,字跡簡單,但卻絕對是開蒙書籍中的上品。”

    韋輝含笑講解道,

    “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惡’,兩位都是儒家學派中的佼佼者,對於“善、惡”之爭,前賢多有闡述,哪一位的註釋和發揚,都是振聾發聵。

    但為何陳先生還要寫‘混元’兩個字呢?”

    韋輝問道。

    几案之後的眾人雖然都未開蒙,絕大多數甚至大字不識一個,但不識字又不是智力有問題,因此韋輝的發問,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判斷。

    但涉及到這種辯證問題,誰都沒有答案。

    這個善惡之論,幾千年都不能徹底平息,哪一方也沒有徹底勝利,要想讓這些剛開始識字的人們解釋清楚,那絕對是強人所難了!

    韋輝聽了一圈,含笑道:

    “不管諸位口中是個什麼答案,但我相信,諸位的心中一定有一個念頭,只是諸位不曾說出口罷了!”

    韋輝雙眼灼灼的看著眾人,笑道:

    “是不是咱們這位陳軍師、陳先生,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又不能直接支援性善或者性惡,乾脆,以‘混元’二字包含起來,這樣的話,便免了許多攻訐,諸位以為然否?!”

    臺下諸人登時大笑起來。

    不得不說,幾乎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當然,陳故自己本身也是這樣的想法。

    “要不說,咱們這位陳先生,乃是世間一等一的聰明人呢,這個問題,不但此時無解,只怕流傳到後世,也不可能有個完美的解釋和總結。

    但咱們陳先生,就取巧為之,既不說善,也不說惡,用混元二字做了個總結。

    他日有孟子學派問難,陳先生只需將荀子學派之人引薦一下,即可解決此事。

    只要兩方誰也辯駁不了誰,那先生的混元一說便立的住腳了……

    諸位以為,是這般道理麼!”

    “正是!”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呵呵,是也不錯,不是也算對。”

    韋輝笑了一笑,正色道:

    “前賢有言,除了字義清楚可見,沒有異議之語,可以蓋棺定論,在此之外的任何事,只不過是事物的陰陽兩面,任何一個極端的言論,都不算闡述聖人之義,甚至都有偏頗。”

    “因此,先生若是綜合‘善、惡’二論,以混元做結,也是爲了不泯滅前賢之流派,不詆譭前賢的功業。”

    “所以,即便是這種和稀泥的取巧手段,也是十分高明和貼切的。”

    韋輝又是一笑,問道:

    “諸君以為然否?!”

    “……是這個道理。”

    眾人想了一想,從這個角度來說,啓蒙書籍,自然應該不偏不倚,等到蒙學上完,再讀聖賢書時,每個人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但是……嘿嘿,”

    韋輝狡黠的一笑,

    “但是啊,咱們陳先生不但智計無雙,其人對於老子一脈的辯證之法的掌握,乃是當世翹楚。因此,這篇三字經,要把這一句,放在最開始。

    這也是大儒康成先生,願意為如此蒙學作註釋的原因。

    如果以善惡為陰陽兩面,那混元便如天地未開、陰陽不分,便如嬰兒,生而為人,不知禮教,自然不分善惡。

    這裏麵,又引用了老子之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意思是……”

    臺下也已成年的一眾各職業都有的混雜之人,都聽的入了迷,相應的,除了將三字經中原文記了下來,更理解了其深刻含義,順便將鄭玄註釋的文字,認了個遍……

    陳故聽到了稟報之後,將韋輝的名字,寫在了自己案頭。

    這是個人才。

    旁徵博引,深入淺出,講解的淺顯易懂又含義深刻,是個做博士的料子。

    一眾成年人便如此渡過了夜學時間,直到掌燈時分,才意猶未盡的回到家中。

    書籍都是人手一套,供人溫習,足夠了。

    這些人自己讀了書了,下一代的孩子的學業,一定更為順暢。

    教會父親一人,事實上便等於給其家孩子啓蒙了。

    長此以往,未來蒙學的學生們的素質,一定會提升一層!

    “老師,這陳孝遠……也不知是胡鬧還是別有圖謀,竟然開辦成人的什麼‘掃盲’……自古以來,哪裏有這樣的事蹟?!”

    經學院中,鄭玄聽著弟子的嘮叨,不由一笑。

    “陳孝遠絕不是一般人才。某觀他讀書,重史而輕經。

    傳聞其曾勸諫劉玄德,有言道‘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

    這種以古照今的虛心,便不是尋常人可有的。”

    鄭玄笑著,又輕聲說道:

    “至於‘自古以來,都沒有這樣的事蹟’之語,卻也正是某最欣賞的一點。

    掃盲、掃盲,掃除文盲。何為盲?有眼不能識字,是曰盲。

    放眼天下,識字讀書之人,又有幾分?!只怕一分都不到。

    因此,百姓纔不明事理,容易為邪祟所趁。

    前番的黃巾,便是一例。”

    話音到此,鄭玄亦是滿臉嚴肅:

    “愚民、愚民,百姓愚昧,上位者說什麼便是什麼,有理也說不清,這也是天下貪腐屢禁不止的原因之一。

    陳孝遠原本成立書院,某雖然支援,但也認為,只憑一座書院,只怕未必能在有生之年達到他陳孝遠的目的。

    但如今看來,也許用不了多久,或者十年、二十年,天下百姓大多識字,人人知禮的盛況,便有可能實現!

    此志,不下於扶保天子,安定大好河山!

    甚至,猶有過之!

    此舉纔是真正的開民智!”

    鄭玄放下了筆,端正的抻了抻衣衫:

    “既然某有生之年能遇到這樣的盛事,實乃邀天之幸,豈敢不披肝瀝膽以助之!”

    鄭玄的弟子們同時躬身,口中道:

    “願隨老師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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