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不是那麼好拉攏的人，楚小姐可扔給了主子一個燙手山芋。”徐徹實話實說道。

    南宮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像是在贊同徐徹的說法。

    等他用硃筆把公文上不妥之處圈出來，又在一旁寫上批註之後，方纔抬頭接上徐徹的話，“燙手山芋麼？算不上。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要是把他拉攏過來，形勢會對咱們很有利。楚施施給本王的是一把雙刃劍。”

    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讓徐徹簡直要拍手稱讚，雙刃劍，沒錯了，就是雙刃劍。

    若是南宮燁沒能拉攏成功，致使太傅對他的印象急轉直下，到時候朝中形勢則會更加嚴峻，再想對付南宮墨就難了。

    “那主子要試一試嗎？”徐徹其實心裏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南宮燁平淡無波的目光裡不含任何退讓，施捨般地吐出來五個字，“富貴險中求。”

    不過是五個字，就讓徐徹當即熱血沸騰。

    是男人就來點刺激的！

    “明天上朝再看。”南宮燁在桌子後面已經坐了一下午，這會兒有些疲憊，朝徐徹比了個手勢。

    徐徹走過來，推起他的輪椅往外走，“王爺先回去休息？”

    這賢王府好是好，也清淨，但就是太大了，從南宮燁自己的院子到大門口也很遠。

    以前在宮裏住著的時候，他自己就能轉動輪椅自由行動。

    現在？不行，他的手會受不了的。

    想起那天楚施施在自己面前，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紅印皺眉的樣子，南宮燁忍不住輕輕勾起唇角。

    那個比以前已經瘦了很多的少女，一張臉看起來明豔又嬌貴，卻有些不悅地“教訓”自己。

    她說，“王爺府上的下人都是做什麼的？這種小事也需要王爺親力親為？”

    當時他怎麼說的？

    不過是把手抽回來，還是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道，“無礙。”

    然而他就這麼一句話，居然讓楚施施更生氣了。

    小姑娘眉頭皺得更緊了，道，“王爺體內的毒素尚未清除，現在不能出一點差錯！”

    其實南宮燁也知道，這麼一點小傷根本不礙事，楚施施那麼說也不過是在危言聳聽，目的是嚇唬自己，免得他總是不放在心上，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在遇到楚施施之前，南宮燁其實一直是無所謂的樣子。

    被南宮墨明裏暗裏的擠兌，無所謂，只要不過分。

    被他人嘲笑自己是個廢人，也無所謂，做又不會少塊肉。

    手指被輪椅的輪子磨破了？更無所謂。更嚴重的傷他都受過，更何況這麼一點皮外傷。

    可現在呢？他剛纔居然主動讓徐徹過來代勞。

    不知不覺中居然順著楚施施的心意，變得嬌氣了許多。

    “主子可得好好養著手，免得下次楚小姐來又心疼了。”

    徐徹看不清南宮燁的表情，隨口一說。

    沒想到正戳進南宮燁的心裏。

    他的笑容一頓。

    心疼嗎？那是心疼嗎？

    有多久了？是不是從母妃去世後，就再也沒人心疼過自己了？

    楚施施的到來，到底是好是壞？是好的吧，就算最後還是治不好這雙腿，但起碼，他能感受到溫暖了。

    推著輪椅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居然有這樣悲觀的想法，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快入冬了，該讓人過來給王爺量尺寸了。”

    他這雙腿一直是重點關照物件，受到皇上的吩咐，內務府每年都要用最好的皮子給南宮燁做護腿的東西。

    還有一大塊皮子直接給他做了毯子用來蓋腿。

    種種細節足以看出他的確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只是從小就錦衣玉食長大的南宮燁，現在對這些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

    聽徐徹提起，也只是神色淡淡道，“你看著辦。”

    “內務府那群會看眼色的人，今年冬天怕是不太會讓太子好過。”徐徹有些幸災樂禍道。

    同樣的線索，南宮燁既然透露給了盧閎，那必然也會告訴皇帝。

    只是，身為帝王，太過於明顯的線索他反而不敢相信，只能是那些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東西，他纔會去多多琢磨。

    南宮燁沒做過帝王，也不是儲君，可他卻懂得人心。

    那些東西就算告訴盧閎，他拿人的時候，也會心有顧忌，但告訴了皇帝，就可以讓盧閎知道上面的意思，從而做出相應的決策。

    總之，南宮燁也是在暗中幫了盧閎一把。

    如果沒猜錯的話，皇帝估計現在已經懷疑到南宮墨身上了。

    皇上雖然不能明面上以這個名頭處置他什麼，但總會在暗裏尋個由頭冷落他一陣子。

    那群宦官最會看人眼色，誰不受寵他們一眼就知道。

    眼下還正是往各宮送東西的時候，內務府那群奴才要是不給南宮墨的打折扣，徐徹腦袋都能原地揪下來給那群奴才當夜壺！

    南宮燁對此不過輕嗤一聲，並不多言。

    御書房。

    “啪”的一聲，摺子從上面摔下來，滾在南宮墨面前，他跪在地上，抬手撿起來看了兩眼，眼中閃過慌張，“父皇，這不是兒臣做的，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你自己心裏有數！”皇上怒目圓睜，像是第一次認識跪在下面，面容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少年。

    “父皇，做事總要講證據，大理寺不分青紅皁白就拿這件事扣在兒臣頭上，兒臣不服！”南宮墨想的很好，只要自己不認，皇上總歸不會按著自己的頭來認罪。

    然而他並不知道皇上早就暗中派人查實一切，看他這樣狡辯，心也沉了幾寸。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皇上坐在龍椅上，胸口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放在案頭的手也不自覺握成拳頭。

    這樣的語氣，南宮墨實在是太熟悉了。

    從小到大，皇上只要對誰失望，就一定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南宮墨心思一沉，看向皇上，像是在尋求事情沒有敗露的證據，結果卻看到了一雙已經對自己失望的眼睛。

    他心一“咯噔”，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