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眼下滿朝寂靜，讓他好不尷尬。

    楚青山在此時跪下，當著所有人的麵給皇上磕頭，擲地有聲，“臣以項上人頭擔保，不曾與任何人有所勾結，江南水患一事完全為國為民，拳拳之心無以為證，然臣自詡廉潔，經得起大理寺一查！”

    他這麼一來，直接就將方纔出言的李侍郎架在火上烤，李侍郎就算想要找補也沒機會了。

    可是陷害忠臣在大北國卻是比殺人放火還要重的罪，憑楚青山說什麼他也不敢認了，只能厚著臉皮跟著跪下，“陛下，臣一時心急說錯了話，請陛下責罰。”

    “李侍郎對江南水患一事上心，有目共睹，只是有些話當真說不得。”南宮燁因為腿疾，是唯一一個在朝堂之上，除了皇上可以坐著的人。

    他的位置和南宮墨一樣高，只不過南宮墨在右邊，他在左邊。

    眼下說話，也是從上往下看。

    他的角度不太能看清楚青山的表情，但能看到太傅依舊挺直的脊背。

    “太傅起來。”皇上沒想到內閣這群人不長腦子，居然能說這樣缺心眼的話。

    是個人都知道，在朝堂之上攻擊誰都行，唯獨太傅不可。

    此人方正廉潔，從不徇私，當真是有目共睹。

    皇上的話一出，李侍郎的汗都流下來了。

    帝王的意思很明顯，只叫了一個人起來，就是要整治另外一個。

    李侍郎不敢託大，連忙磕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真是無心之言，並不曾懷疑過太傅的清正！”

    楚青山站起來，並不理會李侍郎說什麼，仍舊在說江南的事，“臣以為此法可行，請皇上三思。”

    有了李侍郎說錯話在先，這次內閣的人誰也不好開口，正好方便了皇上。

    他沉著臉看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方纔開口的南宮燁身上，“賢王以為太傅的法子如何？”

    “戴罪立功一事的確可行，只是既然已經是罪臣，便不能事事如先前一般，可派人去督察。”南宮燁中和了一下內閣的意思，最後道。

    這是皇上想要聽見的最佳回答，既不得罪內閣，又最大限度地採納了楚青山的意見，怎麼看怎麼好。

    皇上這次沒再猶豫，直接拍案定下，“好，就按賢王的意思來辦。選派去江南的人選一事也由賢王和太傅負責。”

    內閣的人理虧，又因為皇上給了薄面，沒辦法再步步緊逼，無奈之下只能和其他大臣一起下跪，高呼“聖上英明”。

    然而這事還沒算完，方纔的李侍郎污衊太傅的事，皇上還沒說怎麼處理。

    等所有人都起來了，李侍郎也沒敢渾水摸魚地站起來，仍舊戰戰兢兢地跪在那裏，直冒冷汗。

    皇上的目光這才施捨般地落在他的頭頂，“李侍郎，眾目睽睽下，污衊太傅，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請陛下恕罪，臣罪該萬死，但請陛下留著臣一條命為您分憂啊！”李侍郎還算懂得些人情世故，這句話說得倒是比較中聽。

    可皇上也不會因為他馬屁拍的好就不追究了。

    “構陷忠臣，這條在律法裡是如何說的？朕念在你入朝為官多年兢兢業業，留你一條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上眸光銳利，擺明了不接受任何人的求情。

    這讓剛要跪下的內閣同僚面色一變，不動聲色地直起腿彎。

    “傳下去，李侍郎朝堂之上當眾污衊忠臣，杖責二十。”

    這句話一出，李侍郎臉色煞白，並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是個文人，哪裏受得住二十大板，這一下一下實打實地捱下來，只怕是半個月都不能來上朝。

    可他不敢求饒，皇上說了，死罪可免，這已經是最輕的了。

    顫抖著手，他緩慢地磕了個頭，“謝皇上不殺之恩！”

    “行刑吧。”皇上沒興趣和他寒暄，也等著殺雞儆猴，一抬手立馬就有錦衣衛進來，一左一右地架起李侍郎，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沒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陣一陣的慘叫聲，聽的眾人心裏皆是一緊。

    經此一事，往後大抵是不會再有人隨意說太傅的不是了。

    下了早朝，徐徹過來接上南宮燁，推著他的輪椅往外走。

    他一直在外面和其他錦衣衛一樣守著金鑾殿，只能聽見裡面吵得很熱鬧，但具體都說了什麼聽的還是不太真切。

    因為石板鋪設的沒有那麼平坦，徐徹特意放緩步伐，走得很慢，沒一會兒就落後了其他人。

    眼看著前面的人越來越遠，徐徹這才低頭問南宮燁，“主子，方纔聽裡面吵得不可開交，是誰這麼倒黴被內閣盯上了？”

    “江南那幫人，要不是太傅替他們說話，此刻恐怕一併交付大理寺了。”南宮燁心情不錯，話也多了一些。

    徐徹明顯感覺到南宮燁的情緒變化，但注意力被他方纔的那句話給帶跑了。

    “江南水患的事如此嚴重？不過內閣的人也太過於一板一眼了，要是把他們都抓起來，誰去治水啊？京中都是一群旱鴨子，到了江南只怕是有去無回。”

    聽他這麼說，南宮燁不禁冷笑。

    一個侍衛都懂得道理，內閣的人居然不懂？

    “太傅和你一個意思，內閣的人不同意，污衊太傅和江南的人有勾結。”南宮燁語氣裡有些許不屑，也是覺得內閣的人過於蠢笨。

    徐徹一聽，驚訝道，“那方纔拖出來捱打的人，就是因為說了太傅的壞話？”

    以前還沒聽說過皇上當庭打過那個朝臣，今天可是頭一遭啊。

    “內閣來了一批新人之後，就越發的不消停，皇上方纔意識到弊端，現在想要整治，也是有些難。”

    南宮燁想到那些和自己同齡意氣風發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在朝堂之上隨意攻擊，把律法貫徹到底，不允許有任何的包庇，突然嘆了口氣。

    “內閣的人都是出自寒門，皇上要是想動還不容易？”徐徹不知道南宮燁為什麼這麼說。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