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沒做什麼？給那小丫頭一點點教訓，又不會怎麼樣。”

    “可是太師叔祖，這要是給那孩子造成心理陰影……”

    蘇應綰抬眸，鋒利的眸光，明亮得森冷。

    小手撐著側臉，蘇應綰歪著頭看著悟寧。

    “國師，聽說你很久沒有突破了。”

    “……”

    蘇應綰空出的右手掐著，水潤的薄唇，吐出一口冷氣。

    “三十多年，依舊還在金丹中期。”

    “……”

    他下山的目的，也是想透過歷練，得到突破的機緣。

    奈何這些年，一點也沒有任何進展。

    蘇應綰朝他招了招手，讓他坐下，悟寧也只能遵命。

    “我來給你說說我的經驗哈。”

    蘇應綰坐直了身子，眼珠微轉，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其實我以前也是突破了元嬰的。

    至於現在為何還是個煉氣期，其中緣由，比較曲折坎坷，我就不在這贅述。”

    悟寧：“……”這是我可以相信的嗎？

    “我以前突破，除了一直修煉，還會給自己定一個目標。

    比如挑一個自己不能打敗的目標，就想著，我一定要突破，把他揍得他娘都認不出他來。

    我告訴你，這個方法，百試百靈。”

    “……”

    見他神情有些困惑，蘇應綰拿起旁邊的甜點，搖了搖頭。

    “我也知道，你的心結不在於此，我也送你一句話。

    來是偶然，去是必然，盡其當然，順其自然。

    來這人間一趟，定是免不了走進世俗，我們是來體驗的，不是當觀眾的。

    我們做的每一件事，必會牽扯出更多的事。

    我們不需要去逃避，而是去承擔。”

    嚼著甜點，忽覺得有些口渴。

    蘇應綰倒了杯清酒，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邊，不知不覺，回憶起以往的事。

    “你師兄下山歷練時，遇見大旱，為救黎民百姓，他施法降雨。

    後來大旱再至，你師兄被邪祟所傷，力所不及。

    有人造謠，說旱災是被你師兄所引，要將他祭天，請求上天寬恕。

    他肉身被毀，元魂回到玄天宗，請得你師叔祖清玉子出手，才為他重塑肉身。”

    悟寧漆黑的眼底，泛起波瀾。

    蘇應綰說的這事，他自然記得。

    那場大旱，是顒鳥引起，可惜師兄被那大妖暗算，不然怎麼會打不過？

    後來宗門又派弟子下山，收拾那顒鳥。

    悟寧心底是不願為那些恩將仇報的人，收拾顒鳥，但又為師兄痛心，便一起下山。

    那一次，九死一生。

    御劍站在雲端上，聽到下面百姓的歡呼，悟寧心中產生了動搖。

    他們為何要剷除邪祟，就爲了這些變臉比翻書的愚民嗎？

    蘇應綰的聲音，還在繼續。

    “也正是那一劫，助他突破化神。

    淑貴妃可能是你的劫，至於該怎麼做，造化如何，無人可知。

    我並不反對你改變她的命格，但此後發生的事，定會與你息息相關。

    若有違天道，我希望你能主動承擔。”

    蘇應綰心中還是牽掛陸白依，釋放神識，檢視明德府那邊的情況。

    陸白依的情況並不太好。

    鳳芷若重新比試，挑了陸白依做對手，下手極重。

    長纓槍把陸白依的手打得紅腫，不能動彈。

    腿上和背上，也捱了兩槍，打得結結實實。

    看到鳳芷若臉上趾高氣昂的笑，蘇應綰就頭疼的揉太陽穴。

    悟寧還以為，她是在為自己的事頭疼，出聲道。

    “是弟子誤會太師叔祖了，弟子的事，弟子自會自己處理，今日，讓太師叔祖勞心了。”

    “……”

    蘇應綰點點頭，順了幾塊甜點，裝到繡著荷花的淡黃色荷包裡。

    她趕到明德府中的藥房，聽到裡面有人的聲音，止住了進去的腳步。

    “你別再糾纏我，現在你是相府的庶女，不是嫡女，我要娶的是瑜兒，不是你這個醜八怪。”

    這是鳳皓明的聲音。

    蘇應綰釋放神識，朝裡面望去。

    屋裏，陸白依坐躺在床上。

    鳳皓明摟著陸白瑜，站在床邊。

    陸白瑜一身白裙，淚盈於睫，窩在鳳皓明懷中，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妹妹，這是爹爹的決定，而且我和太子是真心相愛，你就做個庶女，成全我們吧。”

    鳳皓明拿出一疊銀票，向陸白依砸去，語氣更加不善。

    “這是給你的補償，你要留在相府，還是回你的鄉下，我們也不攔你，這些錢，夠你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了。”

    鳳皓明說完這些，放下摟著陸白瑜的手，拉著她從裡面走出來。

    兩人剛好和蘇應綰撞上。

    蘇應綰吃著甜點，什麼也不說。

    兩人看到她，明顯是嚇了一跳。

    鳳皓明回過神，對蘇應綰不屑的哼了一聲，拉著陸白瑜快速離去。

    蘇應綰眯了眯眼，沒放過陸白依眼底的那抹惡毒。

    等兩人出了藥房，蘇應綰才施施然的走進去，撞見陸白依在收拾撒了一地的銀票。

    她的腿被長槍打了兩下，行動不便。

    蘇應綰給了她兩塊甜點，替她撿起地上的銀票，遞到她手中。

    兩人都沒說什麼，陸白依低著頭，望著手中的銀票。

    “啪嗒。”

    安靜的空氣中，忽有水滴的聲音，由慢到快。

    “我不知道，相府嫡女與太子有婚約，我爹讓我做庶女，也是怕我丟人。”

    陸白依帶著哭腔的嚅囁聲，像是一把凌厲的長刀，刀聲哀鳴。

    蘇應綰聽著她的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刀用力割裂了一樣。

    “綰兒，你當初是不是算到這一點，所以不讓我回相府？”

    “……”何止是這一點。

    這一算，讓蘇應綰都感到心酸。

    眼前的這位女子，這一生實在太過短暫和哀涼。

    所以蘇應綰想要靠近她，力所能及的給她留下一些溫暖。

    至少，在喝孟婆湯時想起，不會只有流不盡的淚，也可以有值得的事，可以笑笑。

    蘇應綰坐到她旁邊，大氅揚起，蓋住兩人單薄的身形。

    她將陸白依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想用自己身上的溫暖，來溫暖她。

    嗚咽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從她身前傳出，其聲哀怨，如泣如訴。

    忽然，門邊響起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