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道途漫漫，孑然一身，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割斷那些不捨的，留戀的，沒有遺憾，纔會不去自私。

    蘇應綰的視線，落在書上，沒有聚焦的眼瞳，呆滯的盯著一個地方。

    片刻後，她才喃喃開口。

    “時間隔得太久，具體的記不清了，只是依稀記得，好像挺慘烈的。”

    回憶的碎片，從蘇應綰的腦海中閃過。

    帶著血的畫面，時常讓她從夢中驚醒。

    在經過時間的洗滌後，現在再回想起來，已經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悟寧波瀾不驚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蘇應綰的臉。

    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絲悄然而逝的落寞和悲憐。

    “你是因為淑貴妃的緣故吧？”

    蘇應綰這疑問句的話，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悟寧本來還心存僥倖，沒想到，還是被看穿，坦言道。

    “她是弟子的孫女，能看著她安然度過這一生，弟子這次的歷練，應該才能算是了了。”

    “安然？”

    蘇應綰眼中目光凌然，抬眼望向悟寧時，如同利刃射出。

    “所以你想改了她的命格？”

    “弟子……”

    悟寧想要辯解，可在蘇應綰面前，面對她無上的威壓，卻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他惶恐的從坐墊上起身，跪到蘇應綰面前，雙手作揖。

    “太師叔祖明查，弟子只是將她送往宮中，其他之事，一律沒有干涉。”

    蘇應綰側目望向他，瀲灩的眸中水色，含了幾分冷意。

    “我查什麼？這是你自己的劫，從你將她送往宮中的那一刻，她的命就已經更改。”

    悟寧匍匐在地，害怕問責，卻是聽到蘇應綰的語調，陡然一轉，多了幾分哀憐。

    “只是她命中本來福淺，你這麼改，她後半生，不能安然都是輕的。”

    “！”

    悟寧嘴巴微張，想要求個法子。

    意識到蘇應綰不可能會出手，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重回咽回肚子。

    “你知道嗎？每一代，因為斬斷親情的歷練，都會折兩折的人。”

    “……”

    “我先去學學這術法，午膳讓人端到我房裏來就行。”

    蘇應綰站起身時，還不忘順幾個糯餅。

    “你這東西還挺好吃的，送點到我房間裡來，青梅酒也來一瓶。”

    “是。”

    悟寧起身，將蘇應綰送走，目光中，浮出許些清冷幽光，情愫難以言說。

    幾十年前，他下山接任國師一職。

    路途中遇到被山匪屠殺的一家人，認出其中的家主，正是他的兒子。

    他離家進門派時，兒子才五六歲，沒想到，現在已經這麼大。

    他顧不得修道的那些不成文的規定，救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

    帶入宮中，看著她長大，嫁給皇上，生下太子。

    蘇應綰說的，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對兒子的虧欠太多，潛移默化中，將這些虧欠，都彌補到了淑貴妃身上。

    他保了她前半生，現在要他回宗門，他到底是放不下，害怕她後面會出什麼意外。

    本來想著，無論如何，也要照顧好她這個孫女。

    蘇應綰的出現，出乎悟寧的意料，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插手。

    他多少還是對蘇應綰有些顧忌。

    當他昨晚問候掌門，聽說蘇應綰一腳把將宗門攪得天翻地覆的魔獸，踢入魔淵的事，內心已是狂跳不已。

    也不知道這個活了這麼久的活祖宗，修為到底有多深。

    ……

    夜沉幾許。

    蘇應綰看著桌上的菜。

    青菜，蘿蔔，白菜，餃子還是白菜餡的。

    雖然修道之人，要少些貪慾，注重清修。

    但對於蘇應綰來說，清修跟不吃肉，完全沒有半毛錢關係。

    她要吃肉！

    這些菜，光是看著就很沒胃口，蘇應綰把他們全部收到廚房，釋放神識，檢視夜王府內的情況。

    看到夜王府的廚子，在處理兔子，蘇應綰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系統的聲音，很不合時宜的出現在她識海。

    “主人，別在鳳君燁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把明德府那兩個雙靈根收了不好嗎？”

    “你閉嘴。”

    “……”系統委屈，但系統不敢說。

    察覺城中河邊有異樣，蘇應綰立刻把注意轉到那邊。

    發現一男子，正亦步亦趨的朝河的方向走，不出幾步，就會掉入河中。

    蘇應綰仔細看他的臉，發現他神情呆滯，像是被什麼魘住了。

    即便現在她趕過去，男子沒有溺死，也該在河裏凍死了。

    現在夜色瀰漫，街上幾乎無人。

    蘇應綰細看，發現遠處有一人急匆匆朝男子跑來。

    夜風吹亂她臉上的劉海，露出半塊深紫色的駭人胎記。

    沒有任何猶豫，她朝著河中跳去，把男子從河裏拽上岸。

    蘇應綰將自己的那件紅色狐裘收進儲戒中，披起鳳君燁送給她的那件大紅羽紗斗篷大氅。

    跟悟寧打了個招呼，御劍往剛纔出事的地方去。

    她抵達時，陸白依和那個落水的男子已經不在這，但地上，還有遺留的水跡。

    蘇應綰釋放神識，朝水中檢視，竟是沒發現有任何異常。

    但釋放真氣，還是能察覺出河中殘留的邪氣。

    從氣息上看，並不是她追查的那個邪修。

    這個京都，還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咕嚕嚕～”肚子又開始餓了。

    築基以後，才能辟穀。

    蘇應綰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只能恨自己不能築基。

    當即御劍，朝夜王府飛去。

    去晚了，估計那隻兔子就沒有她的那份了。

    夜王府周圍有暗衛，蘇應綰在不遠處就收起霜虎劍，徒步走去。

    鳳君燁吃飯，都是一個人吃，所以菜都是直接送到他的房間。

    她走進他房間時，正好趕上菜上桌。

    “義兄，我來了。”

    蘇應綰搓著小手，語調上揚，元氣十足。

    當看到桌上的菜時，眼睛中的水色，更是亮上幾倍不止。

    鳳君燁蹙了蹙眉，任她在旁邊坐下。

    “怎麼想到過來了？”

    “想你了呀！”國師府沒肉啊！這還不能想到你？

    “……”

    她不安分的小手，已經拿起旁邊的筷子，撥弄著麻辣兔頭，眼神哀慼。

    “哎，兔兔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