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發現流民聚集，是因為制度的弊端，而不是官員辦事不力，讓朱允炆放心了些。

    畢竟，制度不完善，只要改善，把漏洞填上就行。

    如果是官員不給力，那隻能撤換了，萬一頂上的官員又不給力，那就沒辦法了。

    眼下看到應天府尹和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還算給力，朱允炆也是語氣和緩了些。

    他問道：“這些流民都是從哪些縣城來的。”

    應天府尹道：“稟告陛下，是從江寧縣、江浦縣、六合縣、高淳縣、溧水縣等幾個縣城過來的。”

    朱允炆道：“為何流民都在京城滯留不去了，各地縣令還不發告急文書，向你求助。”

    應天府尹猶豫了一下，心想要如何稟告這件事。

    眼下自己應該是沒事了，如果自己推脫一下，這個鍋馬上就要背到下屬的幾個縣令身上。

    現代社會，倒是不少官員自己辦事不力，卻把責任都推給基層幹部的。

    但是，應天府尹還算是有良心的，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而且，畢竟他是直屬上級，下面的人辦事不力，他多多少少也要擔點責任。

    只是，現在說出來的話，搞不好等會觸犯皇帝的龍威，會有什麼後果，他也不好預料。

    又猶豫了一會，朱允炆都看出應天府尹似乎有什麼事情藏著掖著不敢說。

    他乾脆利落地道：“朕恕你無罪了，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聽了這句話，應天府尹感覺膽氣壯了一點，

    低聲道：“稟告陛下，只有幾位縣令已經徹底無法處理流民的狀況了，纔會發出告急文書，但是此刻，他們都在努力處理有關流民的事宜，並沒有懶政怠工。”

    朱允炆聽了，龍顏大怒道：“努力處理的結果，就是這些流民全都跑到京城來了，而且在這山裏到處搶劫，都快變成土匪了，甚至還搶到朕上山祭奠先人的皇后頭上來了。”

    應天府尹可不知道出了這種大事，聽了大驚失色，跪下道：“臣該死，臣有罪，望陛下、皇后娘娘恕罪。”

    馬恩慧低聲提醒道：“陛下，你剛纔說過，恕他無罪的。”

    朱允炆心想差點控制不住情緒，還好皇后提醒我，他放緩語氣道：“起來吧，你繼續說。”應天府尹哭訴道：“稟告陛下，幾位縣令的打算是，想要安撫流民，必須填飽他們的肚子，才能讓他們安心分流到各縣，不再滋擾京城。”

    朱允炆嗯了一聲道：“這番話，算是有幾分道理。”

    應天府尹一聽朱允炆語氣放寬，連忙道：“但是，眼下正值梅雨時節，縣中沒有存糧，幾位縣令，都在努力向其他的州府籌糧，好把這些流民都帶回去。”

    朱允炆道：“縣中無糧，為何不將京城的糧倉開放，賑濟災民。”

    應天府尹苦著臉道：“京城也沒有糧食。”

    朱允炆大怒道：“胡言亂語，太祖皇帝在京城建了十多處糧倉，多有存糧，怎會沒有糧食。”

    應天府尹猶豫了一下，心想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朱允炆。

    如果說了，朱允炆說不定勃然大怒，把他處理了。

    當年三國時，曹操官渡大戰袁紹，軍中沒糧，找了個藉口借糧官人頭一用安撫軍心的典故，應天府尹可是聽過的。

    想了一會，應天府尹決心還是實話實說，咬牙道：“陛下有所不知，本來糧食夠的，但是因為春耕，一部分糧食，已經做了種子。”

    “這只是一小部分，但陛下遼東平叛、西南征夷，分配了大量的軍糧，如今京師的餘糧已經不多，只能備緊急之需，實在沒有餘力開倉放糧了。”

    朱允炆一愣，他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

    因為看到秋收即將到來，所以朱允炆這幾次徵兵，都是直接開倉發放大量的軍糧。

    畢竟，將士要吃飽了肚子，纔有足夠的力氣和忠心，為國效力嘛。

    朱允炆對於為國打仗的軍士，那是從來不吝嗇的。

    不過也因此，朱允炆忽略了，現在的存糧，已經不足以給百姓開倉賑災了。

    難怪應天府尹剛纔吞吞吐吐，因為這等於是說，這個責任是朱允炆的嘛。

    萬一朱允炆龍顏大怒，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朱允炆決定嚇唬一下他，佯裝發怒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朕的責任？”

    應天府尹嚇得跪倒在地上，道：“臣不敢。”

    他心中萬分後悔，果然實話不能說啊。

    這下，朱允炆要借自己的人頭去安撫人心了。

    朱允炆看到嚇唬起了效果，笑道：“你敢直言稟告，乃是忠臣，朕不會治罪於你，起來了。”

    應天府尹聽完鬆了口氣，趕緊站了起來。

    “不過！”朱允炆話鋒一轉道，“朕有責任，不代表你們沒有辦事不力的責任，難道你不開倉賑災，就沒辦法給流民找到活路？”

    應天府尹看著朱允炆，一臉懵逼。

    不開倉賑災就沒有糧食，沒有糧食，流民們哪有活路？

    朱允炆嘆氣道：“京城可是有數百萬民眾，難道他們也靠開倉賑災活著。”

    應天府尹一愣道：“陛下的意思是，向京城百姓，徵糧賑災？”

    朱允炆緩緩道：“不錯。”

    應天府尹大著膽子道：“恕臣直言，此事不妥，災情還在擴大，靠京城百姓出糧救災，絕非長遠之計。”

    朱允炆笑道：“朕何時說過，要百姓白白出糧賑濟災民？”

    應天府尹呆若木雞，不明白朱允炆是什麼意思。

    朱允炆嘆氣，古代救濟災民，從來都只有開倉賑災一個方法。

    問題是，升米恩鬥米仇這種道理，從古至今，都是適用的。

    開倉賑災是好事，但是時間久了，災民就成了寄生蟲，產生了依賴感，變得好吃懶做，什麼事情也不做了，天天等著你來賑災。

    你沒糧食了，他們不會感激你的恩情，還會仇恨你，覺得你佔用了他們的糧食。

    久而久之，災民就成了暴民，到處鬧事。

    要想解決這個惡性循環，只有一個辦法。

    朱允炆冷冷地道：“這些災民各個有手有腳，與其在京城漫無目的地乞討，他們不如為京城百姓做工，換取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