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銀捂著臉，震驚地看著錢秀蘭，他從她充滿怒氣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卑賤。

    昨天她還說，他是她兒子，怎麼現在她說變就變呢？

    “娘，你冤枉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想要爭辯，是陳大林先侮辱他。

    錢秀蘭根本不想聽，“別跟我說那麼多，大林是我親生的兒子，你是我撿的野種，能一樣嗎？你打他，那就是打我！我給你一巴掌算是輕的！”

    陳見銀眼神裡露出一絲絕望，他恥辱地發現，原來自己只是錢秀蘭他們的工具人。

    他們需要他的時候，就會想方設法地利用他，不需要他的時候，他連狗都不如。

    陳見銀強忍著心裏的難過，面無表情地走到他們屋裏，四處翻找昨天他們帶走的東西。

    王翠花一個勁地尖叫，“你幹什麼？再進來胡亂翻東西我要去派出所叫人了！”

    陳見銀背對著她開啟衣櫃，找到了吳桂芳的衣服，他拿出來，又繼續去廚房裏翻騰。

    只半天功夫，陳見銀就把他們欠他的東西給蒐羅齊全了，他將東西放進袋子裡，扛在肩上，順道瞅了他們一眼。

    “這次是我蠢，被你們騙了，以後我會學著聰明點，肯定不會再上同樣的當了。”

    “天殺的，陳大林，你還不快追出去，把我的衣服給拿回來！”王翠花大喊。

    陳大林沒敢去，他有些畏懼地看著陳見銀的背影，臉上挨的那一拳還在隱隱作痛。

    “你快去啊！”王翠花又在催促。

    陳大林心裏有氣，“你怎麼不去？”

    王翠花氣得奔出去，眼看著陳見銀已經漸漸走遠，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地哭起來。

    “你就這點本事？到嘴的東西也能被搶走？”

    陳大林不吱聲，心裏有些煩躁，半晌，他換上衣服，跟著追了出去。

    外面，陳見銀喘著氣，一個勁兒地往家裏跑。

    陳大林在後頭追，“陳見銀，你給我停下來，把東西放下！”

    陳見銀頭也不回，跟沒聽到一樣，陳大林讓他停他就停？憑什麼？他偏要快點走。

    陳大林滿頭大汗，加快腳步，終於在他到家之前，把他攔住了。

    “幹什麼？你這是追上來準備打我？”陳見銀嚷嚷著問。

    陳大林瞪了他一眼，“打架就打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陳見銀心裏有氣，“你都把話說成那樣了，我憑什麼要救？再說了，你搞清楚，是我要救你，你自己不樂意！”

    陳大林不想跟他繼續糾纏下去，他湊過去，厚著臉皮說：“要不這樣，你現在就借我點錢，只要我拿到錢，保證不跟你吵了。”

    陳見銀沒想到他臉皮這麼厚，他一口拒絕了他，“不借，我沒錢。”

    陳大林臉色一沉，“陳見銀，你要是想眼睜睜看著我娘死，那你就大膽別借！反正我娘她一把年紀了，吃什麼不是吃？大不了等娘餓死，你在孃的墳頭前懺悔吧！”

    陳見銀低下頭，表情有些內疚，錢秀蘭畢竟是撫養過他的啊，老太太七十多歲的年紀了，資金怎麼還跟她賭氣呢？

    不過這次他留了個心眼，沒那麼憨了。

    “就算我這次借了錢給你，以後怎麼辦？你總不能次次都讓我借給你吧？你還是得自己養活自己啊。”

    “只要你這次借錢給我，我可以回去盡心盡力地經營我的雜貨鋪，我跟你保證，以後絕對不再找你了。”陳大林信誓旦旦。

    陳見銀聽了半天，還是有些猶豫，陳大林急了，“你這人怎麼磨磨蹭蹭？不就一點錢嗎？你要是不給就算了，我也懶得求你。”

    “等等——”陳見銀叫住她，“我身上的錢也不夠，以後再借給你，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行。”

    “你說。”見有機會，陳大林一口答應。

    陳見銀說：“從明天開始，你必須去市場擺攤賣豆芽，大林，你現在年紀真的不小了，不能再這樣混下去了。”

    鬧了半天，原來他還是要讓他幹活啊，陳大林心裏老大不痛快，他勉強說道：“行吧，我自己會看著辦吧。”

    陳見銀見他答應了，心裏鬆了一口氣，“走吧，我帶你先去市場逛一圈，明天我們就在這裏見。”

    “市場有什麼好逛的？不去不去，我要回家睡覺。”陳大林心裏一萬個不樂意，他覺得那是女人去的地方，他去幹什麼。

    可陳見銀堅持要讓他跟著自己，他只好跟上。

    正是白天，市場裡到處都是買菜的人，城裏人喜歡垮個小籃子，時髦地走來走去。

    陳大林精神萎靡地跟在陳見銀身後，一邊走，一邊打哈欠。

    陳見銀走到一個空下來的攤位面前，指給陳大林看，“這裏以前是田嬸賣豆芽的攤位，暫時就先轉給你吧，就當是你租用的，以後每個月都要給田嬸五塊錢攤位費。”

    “什麼？”陳大林一聽就叫了起來，“錢我還沒賺到，這就要往外給錢了？”

    陳見銀無奈，“你當這攤位是白給的？上頭現在提倡私營經濟，這攤位都是菜市場裡的大老闆租給田嬸的，你總不能讓田嬸每個月替你支付這筆費用吧？”

    陳大林悻悻然地說：“你跟田嬸不是親家嗎？跟她說一聲，讓她幫幫忙，別收這個錢不就行了？”

    陳見銀沒有理他的自言自語，他直接走到隔壁一個攤位，跟人家要了五斤土豆，還有三斤紅薯。

    買完以後，陳見銀又去肉攤那邊，要了兩斤肥瘦相間的肉。

    他把手裏沉甸甸的菜全都遞給了陳大林，“回去吧，這些夠你們一家吃個幾天的。”

    “你不是說自己身上沒錢嗎？”陳大林露出質疑的表情。

    陳見銀見他不相信自己，聲音頓時變得高昂起來，“我說沒錢就沒錢，這些都是我賒的，菜市場的人都知道紅棗雜貨鋪，知道我不會跑的，回頭等桂芳回來了，我再把錢給他們送去。”

    陳大林瞅了一眼手裏的吃的，迫不及待就想拿著這些，回去讓王翠花做飯了。

    他點了點頭，毫不含糊地往外走，“行，那我們明天再見，我先回家了。”

    陳見銀在他身後高喊：“不要忘了明天我們在市場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