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銀心裏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可他嘴笨，說不出道理，只能眼睜睜看著錢秀蘭他們離開。

    他呆呆在門口站了半天，回頭看著空空如也，彷彿被強盜洗劫了一樣的屋子，忽然狠狠拍了拍腦袋。

    這下完了，突然不見了這麼多東西，等吳桂芳回來他怎麼跟她交代？

    陳見銀愁眉苦臉地坐在地上，滿腹心事，天黑以後，陳紅棗回來，看到他孤零零守在門口，心裏隱約猜出有事發生了。

    “爸，你坐在門口乾嘛？”陳紅棗問。

    陳見銀心虛，不敢直麵她的眼睛。

    “我……屋裏有點熱，我坐在這裏吹風呢。”

    陳紅棗“哦”了一聲，“我奶呢？他們走了？”

    陳見銀心不在焉地“嗯”了幾句，提心吊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事。

    陳紅棗正要進屋，陳見銀忽然起身，一把攔住了她，“紅棗，要不，你先出去逛逛？家裏太亂，等我打掃乾淨了你再進來。”

    陳紅棗不動聲色，“沒事呢爸，都是一家人，再說了，屋子再亂，那也是自家屋子，我不嫌棄。”

    她往左邊走，陳見銀急切地擋住左邊，她往右邊，陳見銀又擋住右邊。

    陳紅棗沉不住氣了，“爸，你老擋著我幹嘛？你先讓我進屋嘛。”

    眼看左右都瞞不住了，陳見銀咬了咬牙，邁著沉重的步伐，終於讓開了地盤。

    陳紅棗走進去，眼睛往周遭環繞了一下，立即叫了起來。

    “呀，爸，家裏遭賊了！東西全都不見了！”

    陳見銀不敢接話，萎靡地抱著腦袋，蹲在門口。

    陳紅棗在心裏統計了一下不見的東西，走到門口，一把拉住他胳膊。

    “爸，你先起來，跟我去一趟派出所，這天殺的賊，居然偷到咱們家了，不知道派出所距離咱家很近嗎？”

    她拖著陳見銀往外面走，陳見銀耷拉著眉眼，跟她走了幾步，跨過街就是派出所，他越想越害怕，忽然停住了。

    “紅棗，要不咱別去了，反正丟的都不是值錢的東西。”

    陳紅棗聽著笑了，“爸的意思是，就這麼白白被偷？那可不行，家裏的這些東西，都是我跟孃親手置辦的，每一樣都花費了我們的心血跟錢，爸你就這樣讓人偷走，心裏不覺得對不起我們一家子嗎？”

    她越是質問，陳見銀心裏就越是難受，是呢，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每次面對錢秀蘭的時候，他總是很容易被說動，人家經常三言兩語，他就心軟了。

    他支支吾吾，“紅棗，其實，那些東西，不是小偷偷的，是你大伯他們拿走的。”

    “什麼？”陳紅棗提高聲音，“娘不是不讓你接濟他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些人是永遠不會知足的！”

    陳見銀急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說，讓他們去市場擺攤。”

    “那他們答應了嗎？”陳紅棗光是想也知道，陳大林他們一家要是願意自食其力，哪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果然，她這麼一問，頓時把陳見銀又問住了。

    陳見銀不敢再回答，心情沮喪了許多。

    “這樣吧，”陳紅棗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看清楚陳大林一家的真面目，“明天你去勸他們，只要你能勸動他們去市場擺攤，那些東西我就不要了，就當是接濟他們的，可他們要是不願意去，爸你就得把這些東西全都拿回來。”

    陳見銀心裏頓時燃起了信心，“紅棗。你信我，你大伯他們一家肯定會聽我的話。”

    陳紅棗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她這個糊塗的爸爸，也不知道是天真還是愚蠢，人家陳大林一家就差把“看不起”三個字寫在腦門上了，他還看不懂人家的臉色嗎？

    陳見銀一夜沒睡，晚上就連做夢，也是夢到吳桂芳回來跟他吵架要離婚，愣是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決定去找陳大林一家，勸說他們去市場擺攤。

    他走到二月紅店鋪門口，敲了敲卷閘門，“大林，你們醒了嗎？該起床了！”

    敲了足足五分鐘，卷閘門終於開了，陳大林裹著個衣服，睡眼惺忪，臉上還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

    “一大早的你這是幹嘛呢？什麼事非得這麼早來？”

    陳見銀陪著笑，“還是我昨天跟你提的事，你說家裏困難，我琢磨著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要不你去市場擺攤吧，我可以在旁邊給你們幫忙。”

    原來是為這事來的，陳大林無語了，“我說見銀啊，你要真沒什麼事，就別來打擾我了，或者你直接給我點錢，以後你要是再說去市場擺攤這種話，我可就不待見你了。”

    陳見銀耐心跟他說道：“其實去市場擺攤真能賺到錢……”

    話音未落，陳大林已經將門關上了，陳見銀嚇得一哆嗦，那門差點就撞到他鼻子上了。

    他默默站在門口，隔著門，聽到了陳大林的抱怨。

    “真是有病，一大早的，兩手空空就來咱們家裏，也不捎帶個禮物什麼的。”

    王翠花的聲音隱約響起，“別理他，跟傻子一樣。”

    陳見銀用力握緊了拳頭，他心裏想著，自己可不就是傻子唄，一心一意為他們著想，到最後把媳婦得罪了，女兒也得罪了，還得不到他們一句好話。

    他越想越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他活生生一個大男人？

    他對著陳大林家的門，狠狠踹了幾腳。

    吵鬧聲驚得陳大林立馬跑來，他氣沖沖地開啟門，還沒說話，衣領就被陳見銀抓住了。

    陳見銀狠狠瞪著他，“把昨天你從我家順走的東西，全都還回來。”

    陳大林嘴硬，“什麼東西？你可別冤枉人！”

    陳見銀狠狠一拳頭打過去，陳大林“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屋子裏的人驚叫了起來，亂成一鍋粥。

    陳見銀走進去，看到披著衣服，佝僂著身子跑出來的錢秀蘭。

    他正要喊一句“娘”，臉上先捱了一巴掌。

    “你真當我老得快死了是不是？”錢秀蘭威嚴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