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覺看著她方纔陡然有些蒼白的臉色，不太相信。

    可對上沈斯年平靜無波的眼眸，又沒出聲，只去看左側的崖壁。

    爬滿青苔，岩石上滿是風雨侵蝕的痕跡。

    車身搖晃的人昏昏欲睡，一半人都靠著座椅睡了過去，鼾聲四起。

    沈斯年開啟手機，發現上面的訊號只有小小的一格，發個微信都發不出去，最大的作用就成了確認時間。

    收回視線，她轉頭看了眼容覺。

    容覺的臉朝向窗戶方向，她能看到男生精緻的下頜線，嘴唇輕抿，似乎睡的不太安穩。

    上方的空調不斷的吹出冷風，降低車廂裡的悶熱和異味，但作用不大，依舊是混合著座椅外皮和零食味，以及不知道從哪飄過來的腳臭味，蒸騰之後令人作嘔。

    沈斯年從包裡拿出口罩戴好，眉頭輕皺。

    她和容覺必須保證有一個清醒。

    畢竟斜對面還有兩位對他們圖謀不軌的中年夫妻。

    沈斯年認為自己的預感沒有錯，她沒有看錯，那個女人眼底是非常明顯的貪婪算計。

    不過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模樣讓人很容易產生惻隱之心。

    她注意到，後座紀錄片攝製組的兩個女孩已經有些心軟，上車前還特意扶了那個中年女人一把。

    “小姐姐，”後面的女孩突然和同事交換座位，拍拍她的肩膀，“你們是進山旅遊的嗎？”

    自來熟的性格，許是爲了不讓沈斯年感到緊張，她揚起燦爛的笑臉，眼睛圓圓的，挺可愛的女孩子，戴著個有鹿角的鴨舌帽。

    沈斯年回頭看她一眼，漂亮的桃花眼格外蠱惑人心。

    女生怔愣一瞬，愣是被她看的紅了臉，“我就是問問，在山裏面如果沒有嚮導很容易走丟的。”

    這話沒錯。

    沈斯年原本是打算到村子裏找個人做嚮導的，這會兒女孩主動湊過來，沈斯年稍微細想就明白過來她什麼意思。

    “我們幾個是過來拍攝紀錄片的，我們不是壞人，你從網上可以查到我們的，來之前導演做過攻略，絕對不會走丟，”女孩無視同事的暗示，繼續說，“你們要不要一起啊？”

    話落，見沈斯年沒有反應，她沒忍住直接問出來，“你和他是男女朋友嗎？”

    容覺繼續昏睡不醒。

    所以沈斯年絲毫沒有心理負擔的點點頭，在女生略帶失望的目光中，臉不紅心不跳的補充，“我們剛在一起，他比較害羞。”

    從踏進車站，女孩就在關注容覺。

    兩人沒有肢體接觸，這讓她內心有一絲隱秘的期盼，或許倆人並不是他們猜測的男女朋友，姐弟什麼的都有可能。

    直到現在，沈斯年打破了她的猜想。

    “這樣啊，”女孩坐回去，有些遺憾，“我看他跟你相處很緊張的樣子。”

    沈斯年，“他花費很多精力時間才追到我，當然緊張。”

    費盡心思追到手的人自然是要捧著含著。

    女孩羨慕道，“這樣啊，祝你們幸福。”

    “謝謝。”

    旁邊同事把女孩拉回去，低聲訓斥，“你幹什麼啊？那不是一看就一對兒，你非要過去湊這個熱鬧，社死現場了吧。”

    女孩不服氣，“我就問問，抱著希望怎麼了？我又沒越界做過分的事情。”

    “咱們攝製組是別人想進就能進的？”

    “快別說了，小玉也不是故意的，咱們機器那麼多，還沉，不正需要人嗎？”

    他們的閒言碎語沈斯年並不在意。

    伴隨著車子的搖晃和車廂內的竊竊私語，沈斯年也有點扛不住睡意。

    容覺醒過來，摸摸自己的頭，確定沒有發熱，開口便道，“沈……”

    一個字脫口而出，就看到右邊閉著眼睛已經睡著的沈斯年。

    豔色逐漸褪去，顯現出幾分溫和的無害。

    他抬手把上面的開關合上，溫度逐漸回暖，沈斯年緊皺的眉也舒展開來。

    ……

    兩個小時後。

    車子在一個鐵皮搭建的簡易站牌停下。

    一條掉漆的紅色長凳，有幾處劃出口子的鐵皮棚，組成了塔西寨唯一的出山車站。

    人們陸陸續續的下車。

    沈斯年打了個哈欠，緩和一會兒睡的發暈的腦袋，才解開安全帶離開座位。

    身上原本乾乾淨淨的衣服皺巴巴，還染了一股車廂裡的味道。

    看著攝製組的人搬了兩個大箱子下來，沈斯年看一會兒手機，說，“往右邊走。”

    山路倒是四通八達，不知道都通往哪裏。

    這兒的村寨不少，還保留著古時候留下來的節日跟習俗，的確很值得研究。

    而沈斯年也是從攝影師那看到了一些照片才決定過來實地考察。

    在這邊的戲份主要是男主多一點，講述被埋伏，墜崖，在這裏養傷，最後在這裏打下漂亮的一戰。

    男主是個驍勇善戰的王爺，戰功赫赫，前期只是被聖旨束縛，回京城各種相親，中期則是體現他的英勇無畏，為國為民的情懷，同樣也會和已經定親的女主發展感情。

    女主從閨閣女子到王妃的身份轉變也需要各種情節來烘托。

    寧悅也不是無腦發糖的編劇，她注重條理性。

    女主幼時對醫學感興趣，也有往那個方面鑽研，因此，在男主被勒令上戰場揚國威的時候，她也毫不猶豫的成爲了醫者，兩人逐漸相互理解，最後情到深處，突破世俗的眼光走到一起。

    沈斯年盯著刻有碑文的岩石，將上面的內容看完。

    這兒古時候留下來的故事不少。

    那邊攝製組也發現了這塊石碑，一窩蜂涌了過來。

    戴眼鏡的男人舉著攝像機給特寫鏡頭，嘴裏唸唸有詞，“不虛此行啊，這碑……”

    話沒說完，沈斯年語氣淡淡的道，“碑不重要，上面的內容更有意義。”

    男人收回摸石碑的手，說，“字兒能值幾個錢？還不是得靠石碑。”

    沈斯年，“那你不如去看滿山的岩石，更值錢，可能大陸出現的時候就在了。”

    男人無語，卻並不想和她爭論，只是略帶不高興的驅趕她，“麻煩讓一讓好嗎？我們要拍這兒的石碑。”

    沈斯年欣然應允，揹着包轉身朝一條泥濘道路走去。

    前幾天也下過雨，地面溼滑。

    好在運動鞋有點跟，不至於一腳陷進泥水裏，可走路時迸濺的泥也足夠讓人鬧心。

    容覺跟在她後面，看她乾乾淨淨的米色運動鞋逐漸被泥水浸染，有點猶豫，“沈導？要不我揹你。”

    既然已經找到地方，沈斯年也不急，慢悠悠的走，“往前走走，路過一片竹林，有人接我們。”

    後面的攝製組很快跟上來，模樣狼狽。

    兩個女生互相攙扶著，對這裏的惡劣環境格外不滿。

    “哎呀我裙子都髒了。”

    “告訴你不要穿裙子你不聽。”

    “我也沒想到這兒路都是泥水，早知道就換超短裙了。”

    有男同事沒忍住問她，你沒有褲子嗎？咱們還要爬山，你穿裙子不方便的。”

    女生不滿，“穿裙子怎麼不方便？”

    “山裏蚊蟲很多，你還不如多穿點。”

    “我這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的，蚊蟲不可能咬我。”

    女生信誓旦旦的，雙手提起自己的裙襬，走路姿勢格外搞笑。

    很快，她和容覺距離接近。

    “這路挺難走的，小哥哥你咋不揹你女朋友呀？女孩子都很嬌氣需要哄著的。”

    末了，她又對沈斯年說，“男朋友沒眼力見怎麼能行。”

    容覺有點茫然，“？”

    什麼女朋友？

    順著女生的目光，他看到面無表情的沈斯年，瞬間猜測出來事情的經過。

    訂酒店房間的時候沈斯年就沒否認男女朋友關係這句話，現在應當是她故意讓人誤會。

    想及此，容覺答應的也分外理所當然，“我女朋友自立自強，從來不需要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