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很強我知道
他的抗議無效,沈斯年表示你說什麼,沒聽見,忽視的徹徹底底,絲毫不帶掩飾的。
兩人走走停停,吃的半點沒碰,日用品和衣服買了幾件。
沈斯年揹着大大的運動斜挎包,裡面裝著新買的衣服跟日用品。
回酒店把用來記錄靈感的本子放進揹包,兩人正式朝車站出發。
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太陽高照,烘烤著大地。
沈斯年撐開遮陽傘,站在等車來的地方。
車站也非常破舊,裡面的水泥地跟辦公用房破落不堪,看起來年久失修。
這兒是往山區裡面去的公交車站,人不多,去的大多都是拍紀錄片以及愛好爬山的驢友,再或者就是吃飽了撐的去採風的畫家。
揹着畫板畫筆行走天下,做個自由的獨行者。
這樣很酷嗎?
不,還是要看有沒有錢。
容覺盯著不遠處揹着滑板,佝僂著背脊,看起來頹廢沮喪的畫家,揹包裡露出了畫的一角,是爭奇鬥豔的花海。
畫家約莫三十多歲,灰撲撲的工裝服,帶著軍綠色鴨舌帽,邊緣的頭髮炸楞著,鬍子拉碴,看上去很久沒有打理過自己。
沈斯年瞥了一眼,桃花眼微眯,紅唇輕啟,“藉藉無名的小畫家,有什麼好看的。”
“他應該活的很自由,”容覺誠懇的說。
沈斯年,“嗤,自由不自由我不知道,反正他窮困潦倒,活不活的過明天我不確定。”
“一般來說,學藝術的人不都是很有錢的嗎?”
容覺不明所以。
他上高中的時候班裏有幾個學播音主持,美術,音樂的特長生,吃穿用度格外精緻講究。
譬如學音樂的很多對嗓子有影響的食物就不能吃或者要少吃,學美術的學生一天到晚泡在畫室裏,喜歡留著自詡藝術家的長髮,穿上被顏料染色的衣服,裝作憂鬱。
他們都是家裏花大價錢培養的,學校也格外重視。
不可否認,每次學校有晚會的時候,他們都是挑大樑的,不得不佩服。
容覺也羨慕過。
但是家庭條件不支援他培養學習必修課程以外的興趣愛好。
甚至籃球等男生喜歡的運動他都不太參與。
因為籃球鞋往往很貴,男孩子自尊心作祟,控制不住要攀比。
他能想到杜絕這一切的最好方法就是堅決不參與。
於是三年高中結束,他留給眾人的印象就是悶頭讀書的書呆子,呆板無趣,白瞎了一張好看的臉。
而最後,這個學習超好的書呆子卻放棄了進入名牌大學學習的機會。
學校老師都曾去他們家裏苦口婆心的勸導。
那時候的他也是格外倔強,爲了不讓他媽心軟,跑工地搬磚,發過傳單賣過保險,甚至還去酒吧賣過酒。
最後偶然進入娛樂圈……
他的思緒陷入回憶。
沈斯年喊了一聲沒反應,便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中暑?”
額頭陡然傳來的涼意使得容覺回過神。
女人嬌豔的容顏距離他近在咫尺。
容覺下意識後退,臉色泛紅。
後面被他撞到的旅客嘰裡呱啦罵了一堆,容覺尷尬的紅著臉不停道歉。
沈斯年抬手攬住容覺的腰,從背後貼著他,下巴擱在他肩上,輕飄飄的朝那人瞥了眼,道,“有事?”
媚眼如絲,眼波流轉間的嫵媚看的那個中年人眼神發直。
容覺皺了皺眉,主動擋住沈斯年的臉,又說了聲,“對不起。”
中年人惱羞成怒的瞪了眼容覺,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感受到背後柔軟馨香的身體,容覺猛然僵硬。
“沈,沈導,注意身份。”
他結結巴巴的,眼神閃爍。
沈斯年,“給你機會不把握住?”
“那也應該是我主動,沈導您這樣讓我有點自卑了。”
“我很強,”沈斯年頓了下,理所當然的接下一句,“我知道,你自卑也是正常的。”
“我身為一個成年男性,應該做的是保護跟負責,不應該躲在沈導你身後。”
他抿抿嘴,小聲抱怨,“我好沒有存在感的。”
沈斯年,“在我這,你一直有存在感,當然,送上門之前不算。”
容覺,“……您說的是。”
不知道是哪個詞觸動了剛剛的中年男人。
他看著容覺的目光格外不善。
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個裹頭巾的中年女人。
面黃肌瘦,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看起來有點怪。
容覺跟她對視一眼,收回視線,皺了皺眉。
沈斯年的手還搭在他腰間,右手將遮陽傘往他的方向傾斜一點,嘴唇貼近他的耳朵,低聲道,“勸你別跟他們交流。”
不然被賣了還得連累她去找。
容覺附和點頭,“我知道了。”
…
畫家,紀錄片拍攝組,登山驢友,他們都遇到了。
去山裏塔西寨的公交車一天只有兩趟,上午下午分別一趟。
這會兒車裏坐的滿滿當當。
容覺和沈斯年坐在偏後排。
容覺靠窗。
他偏頭看一眼沈斯年闔眸休息的面容,有點不自在。
沈斯年太會照顧人了。
靠窗的位置可以隨時開啟窗戶呼吸新鮮空氣,還給他備了暈車藥,酸甜的橘子,防治嘔吐的袋子。
比他自己想的還有仔細,面面俱到。
而且沈斯年身上那股淡淡的桃花香氣也沒有了,剩下是清涼的薄荷青檸味。
夏日裏也不顯的突兀,適當的清爽。
本來是男香,噴在她身上卻毫不違和。
黑色襯衫衣袖挽起,露出纖細雪白的手腕,銀色腕錶彰顯著矜貴氣息。
斜對面就是中年人跟那個面黃肌瘦的女人。
兩人相處的時候看起來像是普普通通的夫妻。
就是時不時就把目光投放在沈斯年身上,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最後排坐的是紀錄片攝製組成員,興高采烈的,拿著相機對外面拍來拍去。
其中有兩個年輕女生,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目光劃過容覺的時候,忍不住臉紅羞澀,交頭接耳的說些什麼。
車身晃晃悠悠,車裏聲音嘈雜,氣味更是一言難盡。
容覺把窗戶開啟一條縫透氣,
呼吸著外面還帶著樹木花草清香的空氣,總算把胃部的翻涌壓制住。
沈斯年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攤開手心。
白淨手心中放著一枚彩色糖紙包裝的糖果,容覺似乎能聞到散發的甜香。
“檸檬口味,”讀出他的顧慮,沈斯年淡淡解釋,“味道還不錯。”
容覺接過來,說,“謝謝。”
沈斯年不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
手指搭在扶手上輕點。
容覺忍不住觀察整輛車的情況。
起碼得有個五六年了,到處都是歲月的痕跡。
座椅外套髒污很多,安全帶也有磨損,更不要說吱呀作響的風扇,自己踩的幾乎要拋光的臺階。
沈斯年一看就是經常出入需要踩紅毯的高階場合的人,面對這麼一輛氣味難聞,聲音嘈雜的公交車卻能面不改色,甚至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
容覺不由得佩服,將營銷號口中關於沈斯年矯情,還有重度潔癖強迫症的言論推翻。
“不困?”
沈斯年睜開眼睛,含著一層水光的眼眸看過來。
容覺不自然的低頭,舌尖抵了抵那顆糖,酸大於甜,酸味在口中蔓延,呼吸間似乎都不見那股難聞的味道。
“不太困。”
他說道。
車身在坑坑窪窪的崎嶇道路下,走的格外艱難。
好在師傅技術過關,穩住不慌。
儘管車上其他乘客的尖叫聲都要掀翻車頂,司機師傅仍舊鎮定。
沈斯年都不得不佩服這份心性。
他們坐的位置是靠近崖壁,隱隱約約看到另一側的萬丈深淵。
沒有圍欄,雜草叢生,看著就心驚膽戰。
沈斯年閉上眼睛,面色微白了白。
容覺猶豫了下,小聲問,“沈導,你恐高?”
再次睜開眼,沈斯年面色恢復,語氣冷漠對道,“不恐高。”
恐高怎麼可能去高空彈跳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