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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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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導演任性

    荷香隨坐臥,湖色映晨昏。

    夏末秋初的天氣,白日裏是未退的暑氣悶熱,到了夜間就是秋初的微涼,幾聲蟲鳴在夜裏極為清晰。

    當然,與深沉的夜色和繁星點點的夜空相對應的卻是惱人的蚊蟲。

    在山裏拍夜戲,除了抵住睏意,更要預防蚊蟲叮咬。

    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劇組仍舊在樹林裡忙碌,所有人緊張的看著鏡頭裏緩緩倒地的演員,內心祈禱可別再眨眼露出破綻了,一個死掉的人怎麼可以眨眼!

    所幸不負眾望,那名男N號在地上躺的安詳,做一具盡職盡責的屍體。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著導演天籟般的一聲“過”。

    度秒如年。

    “過,”一道含著沙啞和疲憊的女音在樹林裡幽幽響起,隨即便是工作人員興奮的歡呼。

    “啊啊啊啊,謝天謝地。”

    “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

    “嗚嗚嗚我已經要被蚊子吃了。”

    率先散去的是滿地躺屍的群演,或是渾身被“血漬”浸透,或是身上插著大刀斧子,在霧濛濛又漆黑的樹林裡略顯驚悚。

    工作人員手腳麻利的搬道具箱,整理現場,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導演叫住。

    導演沈斯年靠著椅背,藉助攝影棚的燈光細細琢磨劇本,秀麗的細眉輕蹙,似是對哪裏不太滿意。

    她的側臉在微暗的燈光下極為美麗妖豔,像是會吸食人精氣的女妖。

    細長而彎的眉,嫵媚多情的桃花眼,面板雪白,唇色嫣紅,坐在那就詮釋了什麼叫風情萬種。

    一個容貌不輸於娛樂圈當紅女星的女導演,沈斯年,是導演圈裏殺出來的一匹黑馬,兩年內包攬獎項眾多,被她看中的或者是參演過她劇本的演員無一不翻身農奴把歌唱。

    不少新人演員擠破腦袋都想上她的戲,哪怕是個出場兩集就死的炮灰,起碼能進她的劇組已經有了踏板。

    這部劇名叫《歡喜債》,一部古偶劇,挺甜的撒糖日常,開機儀式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光是沈斯年及她的製作組帶來的流量,更是因為劇組男女主都是時下大熱的藝人,強強聯合,不火纔怪。

    攝影棚外,蹲在角落裏快要被蚊子咬死的容覺目光深沉的看著眾星拱月般坐在那的美豔女人。

    有錢有勢有能力,是很多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沈斯年在拍攝期間和平日裏截然不同。

    平日裏慵懶散漫,貪於享樂,萬花叢中過,沒有一個男朋友能撐過兩個月,眾多小鮮肉都是她裙下之臣。

    拍攝時卻是近乎刻薄的嚴苛,難以接近。

    或許正是她這種反差才造就了那麼多流量小生?

    容覺出神的想著最近有關沈斯年的熱搜,好像又是分手,每次分手必上熱搜,彷彿在告訴那些不想努力的新人們,她現在空窗期,想上位的抓緊機會。

    “哎,容覺你想什麼呢?”他在劇組稍微熟悉點的演員房磊拍拍他的胳膊肘,“今天的戲結束了,我們快回去吃點東西睡吧。”

    房磊一張娃娃臉過分可愛,只不過是個稍微出挑點的群演,戲份也不多,或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微妙平衡,倆人關係自進組以來處的不錯。

    見容覺盯著導演和編劇的方向發呆,他自以爲了然的笑笑,說,“我知道咱們導演長的好看,你也不用一直盯著吧?人家有女朋友呢。”

    “女朋友?”容覺表情些許古怪,“她交往的不都是男的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房磊得意洋洋的跟他分享自己打聽過來的八卦,“別看沈導那麼多前男友,其實都是表面,她的真愛就是咱們的編劇大人寧悅。”

    他信心滿滿的說完,容覺內心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這訊息的離譜程度不亞於現在他經紀人跟他說公司要捧他。

    容覺收回自己的視線,起身拍了拍褲腳沾上的灰塵,朝麪包車的方向走去。

    都說長的好看的人是自帶氣質,這點在容覺身上是半點沒有體現。

    身為男生,他過分的漂亮,唇紅齒白的誰瞧了不說一聲精緻,只可惜因為自卑心理作祟,總是弱氣好欺負的模樣,存在感稀薄到出道一年多粉絲只有廖廖千人,公司已經準備放棄這個一開始挺看好,後來發現沒什麼卵用的少年。

    容覺想到經紀人宇哥的暗示,腳步沉重。

    他現在的處境比剛出道時艱難多了。

    原以為是走上了光明坦途,豈料又是黑漆漆的深淵。

    在公司耗費一年多時間什麼也沒有,他還要賠付違約金,用以賠償公司在他身上花費的金錢人力。

    只怪他賺錢心切。

    “快上車,別磨磨唧唧的,明天還要早起拍戲,你們起不來別怪沈導發火。”

    開車的司機不耐煩的扯著喉嚨大吼,催促著落在後面的容覺和房磊。

    群演擁擠的窩在破舊麪包車裡,而主演則是被體貼的助理扶著踏進價值百萬的豪車。

    麪包車裡汗臭味,“血漿”發酵後的古怪味道,還有呼嚕聲吵架聲混雜,而豪車裏吹著空調,旁邊還有助理遞過來的水果。

    這大抵就是娛樂圈的殘酷現實。

    容覺低頭嗅了嗅身上的酸臭味,已經能很好的控制住表情。

    他的潔癖好像不曾存在過。

    ……

    與群演們的鬧騰相比,導演組這邊沉默寂靜的多。

    沈斯年輕闔著眼睛坐在副駕駛,指尖輕輕的點著車窗邊緣,發出細微而有節奏的聲響。

    坐在後麵的副導演還有製片連呼吸都放平緩。

    能開口嗶嗶個不停的只有沈斯年的御用編劇,寧悅。

    和沈斯年的美豔截然相反,寧悅相貌是小女孩的嬌俏,杏眼清澈靈動,一看就是活潑開朗的性格。

    事實也是如此。

    瞥見沈斯年沉默不語的狀態,寧悅張嘴就吐槽,“你在這裝什麼深沉?不累啊?我都要被蚊子吸成貧血了,讓你放水死活不聽……”

    吐槽半天沈斯年作為導演的慘無人道,末了,她總結道,“女人,你沒有心。”

    原以為沈斯年不會出聲,豈料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女人魅惑的聲線,懶懶的,“你不知道?我的心碎的一片一片,分給那些等著我寵幸的小哥哥了。”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渣女本質。

    寧悅,“……”

    一時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後面的副導演老梁默默舉手,“沈導,要我說,咱們每天來來回回市區郊區的跑是不是挺浪費時間的?”

    人都要折騰散架了。

    雖說回去後還有按摩浴缸,可也架不住路途中的顛簸勞累啊。

    寧悅笑眯眯的,“梁叔,您還不瞭解嘛,沈導享樂主義,怎麼會容忍自己住進小旅館呀。”

    附近村鎮裡小旅館多的是,只不過一開始就沒被沈斯年放進計劃裡。

    老梁果斷閉嘴。

    是了,如果不是有拍攝,沈斯年現在可能在北極避暑吧。

    把吃喝玩樂做到極致。

    就沒見過這麼任性的導演!

    “我訂的有夜宵,等下老梁你安排人直接去酒店餐廳就好,”沈斯年閉著眼睛說道,語氣淡漠。

    寧悅愣了下,“你晚餐不吃,待會兒也不吃?修仙啊?”

    沈斯年側目看向窗外掠過的燈光,光影明明滅滅,“不太餓,我回去看看還有沒有要重新拍攝的。”

    寧悅,“……”

    拼命三郎的稱號送給你。

    沈斯年滿腦子都是今天拍攝過的畫面,甚至細緻的捕捉到每一個鏡頭,不允許一絲絲的不完美。

    ——

    酒店是這座城市裏唯一一家四星的,靜靜矗立在夜色中,燈火輝煌。

    二三十人的住宿條件,沈斯年還是輕輕鬆鬆負擔的,對於和群演住宿水平相差無幾的事,幾位主角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得知有夜宵提供後,所有人在洗漱後都跑進了酒店餐廳。

    畢竟誰也不想丟人。

    容覺好歹是有公司的藝人,雖說處於被放養狀態,但作為男四號,他還是有自己的單人房。

    回房間後直接癱在那也沒人管。

    今天是他戲份最多的一天,卸去滿身疲憊,他動都不想動。

    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突然瘋狂振動起來。

    他皺了皺眉,抬手撈過來。

    看到上面的備註時頗為意外。

    進組之後就把他一個人丟在劇組裏的經紀人宇哥。

    深更半夜打電話有什麼要緊的事?

    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他其實是不太想接這通電話的,可是一直振動,他聽著也煩。

    “喂?”少年原本清朗好聽的嗓音似是揉進了沙礫,聽起來有些粗啞。

    那頭沉默幾秒鐘,直接道,“有個應酬,投資方挺看重你的。”

    容覺皺起眉,“我不去。”

    說是應酬看重,還不就是那種飯局,他拒絕的乾脆利落。

    經紀人宇哥語氣不太好,“別以為湊巧上了沈斯年的戲你就翻身了,娛樂圈什麼樣你不是沒見過。”

    容覺也沒指望靠這部劇一個男四號翻身,他只是不喜歡公司把他當做商品來交易。

    “只是普普通通的應酬,容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投資商還有公司的面子,真等著付違約金賠償款是嗎?”

    “什麼樣的飯局宇哥你不清楚嗎?””容覺淡然反問。

    “容覺!”宇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你覺得你有選擇的餘地嗎?公司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你,大家互惠互利,到時候各走各的路不好嗎?”

    宇哥知道他脾氣倔,也放軟了語氣,“容覺,你是個聰明人,鬧到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你還不如趁年輕多撈點錢,你發展好了誰會記得那些事?你不是缺錢嗎?公司把路給你鋪好了,忍一時風平浪靜,到時候誰還敢欺負你?”

    容覺扯了扯唇角,露出譏諷的笑。

    那些霸王條款他甚至都會背。

    別以為他不知道那些新人的針對欺負是誰指使的。

    不就是想讓他低頭嗎?

    “飯局在下週三晚上,反正你戲份不多,肯定有時間,到時候我去接你。”

    語氣迅速的說完,彷彿生怕聽見他的拒絕,飛快的掛了電話。

    容覺手握成拳,握著手機的指尖泛白發青。

    如果非要如此的話……

    他寧願自己選擇一個可以提供庇佑且安全的。

    他沒錢沒勢,但也不是任由公司揉圓搓扁,而公司也害怕逼急了,總是設局把他往深淵裏推。

    一次兩次僥倖逃脫,可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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