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嗎?是你嗎?”她大哭著,口齒不清的一遍又一遍重複問。

    躲不過了……楚濤在心裏嘆息著,慢慢伸出手用力回抱住女孩,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人勒進自己的肉裡。

    他們就這樣抱了許久，久到夜色微微泛白,久到祁安僵成了一個靜默的石像,楚濤才極為不捨的一點一點鬆開她。

    “小瓊,我已經死了。”他冰涼的手指輕輕貼上女孩的臉頰，“現在在你面前的人只是個鬼，馬上也要走了。”

    “你明明說好要娶我的!你這個……大騙子!”女孩聲音尖銳，因為悲憤而高高揚起的手掌,最後卻只是顫抖著輕輕落下握住了楚濤的手腕,化作了卑微的乞求。“你不要走……”

    “我愛你,但是我已經死了,我娶不了你了。”楚濤悲傷的凝視著她,“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但你的還沒有。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代替我看一看這個世界上那些我沒見過的風景。”

    他頓了頓,狠狠的閉了閉眼,止住淚，“然後忘了我,開開心心的再愛上另外一個人,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我不要!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別人!”

    “可以做到的,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你就能得到幸福。只要你願意就好……”楚濤的聲音很輕,似乎在蠱惑小瓊的心。

    但小瓊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瘋狂的掙扎起來,尖利的嗓音穿破寂寂長夜。

    “我不願意!我不要忘記你!我可以等,這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下輩子不行,還有下下輩子。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求求你,別讓我忘記你。”她伏在地上哀哀的哭著,一隻手還緊緊的攥著楚濤的袖子。

    祁安巴巴的望著如娘,小聲提醒:“她說她不願意。”

    如娘無語了一會兒,轉頭對楚濤說:“抱歉，這筆生意我們不接了。作為補償,你們還可以多聊一會。我的法術天亮以後纔會失效,所以抓緊時間告別吧。”說完不等楚濤反應就帶著祁安頭也不回的走了,遠遠還能聽到兩人的聲音。

    “我們就這麼不管了嗎？”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留下來吃飯?”

    “不是,我是想問楚濤,他會怎麼樣?”

    “他會留在那女孩身邊,這不難猜。”

    “可是人鬼殊途,不會有什麼影響嗎?”祁安問了這個問題，她覺得自己裝傻越裝越像樣子。

    “沒什麼影響,說有影響的都是騙人的。”

    “那說鬼不能曬太陽,一曬就灰飛煙滅也是假的?”

    “這倒是真的。”

    “那就是說楚濤白天是不能陪在小瓊身邊的，不過話說回來,楚濤陪不陪著好像也沒什麼區別。小瓊看不到鬼,楚濤也碰不到小瓊。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太殘忍了……”祁安慢慢低下頭,猶豫著問道:“如娘,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有錯。這個世界上有比可望而不可及更加細碎而遲鈍的痛苦。而且,小瓊已經知道楚濤在她身邊。哪怕看不見碰不著,只要知道他在依然是種安慰。更何況只要再等個幾十年,等到她壽數盡了,此間事了,他們依然還能再見。能夠擁有希望,就比什麼都好。”

    “如娘。”

    “幹嘛?”

    “我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你和這份工作了。”

    祁安和如娘從後門回到宿鬼棧。上樓準備去休息時路過大堂,才發現大門口站著一隻鬼,也不知待了多久。

    那鬼長著白淨的一張臉,梳著髮髻,穿著一身頗為華麗的古風衣裙,很是溫婉端莊,就跟古代的大家閨秀似的。

    那鬼見有人來,低頭行了個古韻十足的女子禮,然後開口問道:“請問這裏是能幫鬼實現願望的宿鬼棧嗎?”聲音也低低柔柔，十分動聽。

    “今天不開門,有事明晚再來。”如娘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示意來鬼退散。

    女鬼眉頭緊皺,聲音不自覺的帶了些焦急：“我等不了明日,我家小弟在等人救命呢!”

    祁安心軟,最見不得賣慘,尤其還是一個楚楚動人的美女，於是她輕輕扯了扯如孃的衣袖：“如娘,救人如救火，要不我們先聽聽她怎麼說唄?”

    如娘皺眉瞥了祁安一眼,例行公事道:“名字，年齡，性別，死因，執念。”

    女鬼感激的看了祁安一眼再次盈盈下拜,而後起身道:“小女名喚素潔,年芳花信,邙州城人,因病身亡。小女臨死前,怕家中為我因病致貧,故藏了一些金銀財帛在院中樹下。死時倉促,未來得及知會家中。現我小弟身染重疾,家中為我治病散去大半家財已無富餘,求二位能去幫我把藏起來的金銀首飾找出來為我小弟治病。”

    她言辭懇切,情感真摯,感天動地。

    可祁安聽完卻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悄悄和如娘咬耳朵。“她為什麼不講大白話,一定要這麼文給縐的?”

    “你的注意力怎麼老集中在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如娘翻了個白眼,“人家一古代鬼不拽文,跟你似的動不動就哎呦臥槽,尼瑪牛逼?”

    “現在還有古代鬼?那她弟不早死了百八十年,墳頭草都長成參天古樹了啊?”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說蠢話?她擺明了又不是這個世界的鬼。”

    祁安倒吸了口氣,“你這話資訊量巨大啊，也就是說除了這個世界還存在其他的世界？”

    “三千世界不知道?古神創世分裂天地的神話也沒認真看過?”

    祁安實實在在的搖頭。

    如娘不客氣的賞了祁安一個爆慄,“該!讓你不好好讀書。”

    祁安捂頭抗議道:“你不要欺負我讀書少,哪有教這種東西的教科書?”

    “那平行時空總聽過了吧?總該看過這一類的小說吧。”

    “那確實看過。”

    “就跟那些小說說的一樣,還存在其他的時空。這些時空文化水平不一樣,科技水平不一樣,歷史發展也不一樣。所以有古代鬼很正常,別大驚小怪的。”

    “那你直說還有別的世界不就好了嗎?還繞這麼大一圈,我懷疑你就是找理由打我。”

    “打你還需要找理由嗎?我想打就打了。”說著又上手準備賞祁安一個爆慄。

    “行行行,你大佬,你說什麼都對。”祁安不敢反抗也不想捱打,連忙指著門口那個急的半死還不敢插話的女鬼道：“讓她進來吧,你看天馬上都要亮了。”

    如娘收回手,面色雖然不善,但總算還是點了頭。

    女鬼進門對著祁安又是一福，“多謝姑娘相助。”

    第二天正午,祁安掐著點醒來,一下樓就看見如娘急匆匆的往外趕。

    祁安攔下她,眼巴巴的問:“你去哪呀?怎麼這麼急?啥時候回來?”

    如娘一巴掌拍在祁安頭上,“你是還沒斷奶嗎?上來就問東問西,我出門以後出門還得跟你報備一遍唄。你是斷手斷腳了,還是高位癱瘓啊?總之沒了我就生活不能自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