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算了
秋風蕭瑟,捲起一片殘葉,明明是深秋了,樹上的麻雀還是嘰嘰喳喳的叫。
擾人清夢,讓人頭疼。
祁安眉心微蹙,墨色的眸掠過煩躁,低垂著眼瞼靜心,時不時的抬抬眼,觀望著能有客人上前來。
這已是她來天橋下襬攤的第三日,期間除了有人罵了她幾句瘋子,騙子,瞎算命活不長,其餘的連一分錢的影子都沒見著。
真可謂,悽悽慘慘慼戚。
想著,祁安揣了一下手,指節上又開始冒紅點了,像是上好的青白瓷器上沾了血,看起來就像是黴運上頭。
“囡囡,可有客來?”
忽然,身旁阿婆操著一口濃重的南方口音問道,笑了笑,“裹著棉被去睡一小會兒,阿婆幫你看攤子呀?”
她開啟熱爐子,一陣濃郁的紅薯香從中飄出來。
這味道,勾的人心緒凌亂,就算是修行也頗受干擾。
祁安抬睫,小半張臉被掩住,露出一雙含水的眸,本該柔情含蓄,卻冷清的緊。
“阿婆,客就來了。”
哪就來了?
阿婆看了一眼並無發現。
“蘇嫂子,那丫頭八成腦子有問題,小小年紀不好好上學,出來招搖撞騙,賺不到錢也是應該的。”旁邊有人說。
“是吧?昨天好不容易有個小孩兒過來,看中了她那攤子上的稀奇物件,想買,結果還一口給回絕了,這不是腦子有問題嗎?”又有人搭腔。
聲音不大,卻都傳到了她的腦子裏。
祁安懶得搭腔。
片刻,一個蜜色的烤紅薯就出現在她眼前,“那先墊墊肚子。”
她在這裏觀察了這孩子三天了,日出就在這裏擺攤,日落了,又將這一攤子東西給收回去,比她還勤快,可就是沒見著錢一個。
細想也是家貧,出來說兩句喜慶話賺了錢。
可是孩子這幾天,除了說個人是短命鬼,或是要破財,也沒冒出什麼好話。
“謝謝阿婆。”
祁安餓得狠了,並無矯情,“錢待會給您。”
她咬了一口,熱氣薰的眼睛紅了,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笑了一下,“客來了。”
阿婆沒聽清,以為是在跟她說話,啊了一聲。
突然,從街口跑出來了個男的,穿的倒是體面,不像是會走這條街的人,噗通一聲就朝著攤子跪了下來。
“大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的命只有您能救了!”
這人的動靜不小,幾乎將整個天橋下的人都吸引了過去。
這……該不會請的託吧?
不對,她也窮的請不起託了,穿的跟流浪道士差不多。
西裝男一把鼻涕一把淚,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著頭,很快就冒了血,從公文包裡拿出了個單子,“昨天去醫院裏查了,肝癌晚期……”
嘖。
這個樣子挺狼狽。
祁安又咬了口烤紅薯,有些涼了。
“大師,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住您,您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公司上下有幾百號人都指望著我吃飯!不管您要多少錢,我都給!”
那人說著,磕頭揚起一片灰塵,髒了攤子左右兩側的幡子,幡子有字,“一日兩卦,有緣即算。”
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傻了眼。
不是說好的招搖撞騙的嗎!?
終於,紅薯吃完了。
“你先起來。”
西裝男臉上血了呼啦的,祁安皺了眉頭,遞過去一張紙,“我是個算命的,不是醫生,找我沒用,相信科學,相信現代醫學。”
話一出,眾人匪夷所思。
一個算命的,讓人相信科學。
西裝男渾身癱軟了下去,眼底的希望破滅,頹喪至極。
祁安思量了一句話,問,“你當真想活?”
這說的不是廢話嗎!
西裝男登時雙眼發光,點了點頭,“只要您能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您就是在世神仙,轉世活佛。”
祁安皺眉,“說錯了,不是佛。”
那人打嘴,“我錯了我錯了,絕不會亂說話!”
“三日後,紫微星現於正東方,切記沐身焚香,你的貴人在那裏。”祁安縮了下手,指節發白。
聽到這個,西裝男愣了一下,急切的問道,“正東方……大師,正東方哪裏啊?那人長什麼樣子?”
“天機不可洩露。”
祁安吸口氣,指了指他身上的皮夾子。
那人去看,連忙點頭,將皮夾子拿了出來,裡面現錢不多,只有幾張紅票子和零錢,“大師,您等我回去……”
“麻煩。”
祁安說,抽出一張紅票子和一張零錢,“走吧。”
西裝男看愣了,又連著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大師,祝您長命百歲,安寧順遂!”
說罷,西裝男感激涕零的走了。
長命百歲……
挺誘人的,祁安想著這一句話,將零錢給了阿婆,“阿婆,買你紅薯的錢。”
阿婆早已經被剛纔那波操作看懵了,“喃喃,你這麼有出息呢?”
“有出息什麼呢?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吧?剛剛那男的那麼誇張,還是個公司的老闆,為啥這妮子就要了一百?”剛纔那人又忿忿道。
明明都是早上擺攤,憑什麼是她賺了第一筆錢呢?
“說不定啊,就是個託!”
祁安抬眼看他,“嘴上不積德會交黴運。”
那人火了,從攤子裡走出,“小妮子,不就是算了一卦嗎?你得意什麼?我今兒就在這了,看看我能倒什麼黴!”
話音剛落,就從天橋上砸下來了個東西,正好落他頭上,是個玻璃珠,生生的砸出血來了。
登時,那男人就嚎了起來,被人送去醫院。
這下,一堆人都不鎮定了,朝著她涌了過來。
“大師……你幫我算算吧,我的財運什麼時候到?”
“我媳婦最近老往外跑,大師,您給算算是不是出軌了?”
祁安收了東西,指了指幡子上的字,“不算了。”
一時間,眾人哀怨。
第一桶金總算是來了,可以找人修一下房子漏水。
石階上,祁安揹着東西,忽而喉間一陣腥甜,嘔出一口血來。
她喘了口氣,抬手看了看紅點,面色沉了下去。
難道……她真的要聽師傅的話,去尋找那四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