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就在寧君臨思考以後的事情究竟要怎麼和楚傾月解釋之際，卻看她早已經困得迷迷糊糊，半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而今日，便是楚傾月帶他‘回門’的日子。

    楚傾月的歸來在如今的紀家似乎顯得尤為難得，尤其是楚傾月‘出殯’的日子一過，紀家幾乎都不曾想過還能在如今紀家的土地上再見到楚傾月的影子。

    再言之，楚傾月和臨王殿下近來事務繁多，一時間也抽不開身回來坐坐，如今卻帶著寧君臨一起回到紀家，難免有幾分隆重的樣子了。

    在紀家住下了半年以來，其實楚傾月在家呆著的日子倒是不多。

    只是如今見到她一回來，除了整個紀家上上下下的人，最掛心的，恐怕就是白柚了……

    看著她平安無事回到府中，白柚從始至終不曾出現，只是趴在後院的花窗邊，眼光痴痴的看著。

    而一旁，白柚的娘見了前院這副模樣，卻也直直嘆息一聲，語氣中難掩激動道：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我就說楚小姐為人和善好人必有好報，怎麼可能就讓老天給收了回去！”

    而眼下，她看向身旁眼光中難掩失落的兒子，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你呀，也別太多心，像楚小姐這樣的天人，那個級別的大人物們鬥法，你插手不了也沒有辦法，相信楚小姐也不會怪你的，乖。”

    她微微粗糲的掌心輕輕拍在白柚的發頂，想起那日楚小姐遭逢大難，他始終想上前相助。

    可是楚小姐當時是什麼境界，他又是什麼境界？

    縱使是有心，又哪能插上手去？

    老婦人輕嘆一聲，一邊感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一邊無奈的看了看自家兒子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都說知子莫若母，白柚對楚傾月，一直有些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情愫，她也不是看不出來。

    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楚小姐又是那般精彩絕豔的人，若說來，也是情有可原。

    ……

    而這邊，紀家的人無暇去關心白柚的情緒。

    只見紀傾瀾最為激動，眼看著楚傾月好不容易回到家裏，便彷彿相隔了許多年一般，拉過楚傾月，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末了，饒是極盡剋制，也沒能忍住重重的將楚傾月擁入懷中，聽她語聲帶了幾分努力壓抑的顫顫道：

    “月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其實楚傾月的秘密足夠多，自從回到京城以來，與她這個母親也很少說一些自己的心裏話了。

    只是做母親的，從始至終便是記掛著孩子的，哪怕是楚傾月半年不與她說話，也改變不了楚傾月是她孩子的事實，尤其是……

    從那一戰中，紀傾瀾饒是再自欺欺人，也該看出一些端倪了。

    雖然楚傾月離開之前，不是未曾與她坦白過自己的身份，可是紀傾瀾聽是聽了，卻始終不肯往心裏去。

    畢竟，是自己千辛萬苦拉扯大的孩子，每一寸身體每一個眼神都是她的月兒，怎麼忽然，就變成了天青國的國師楚傾月呢？

    可是，月兒自小痴傻，自她恢復神智以來，許多事情其實早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只是紀傾瀾從始至終，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兒已經離開的事實。

    尤其是她無法想象，若是眼下的女兒已經被換了一個人，那麼原來的楚傾月究竟去了哪之際，心裏便一陣一陣的生寒。

    蘇白有時候甚至聽她夢囈，夢裏一直說‘月兒別哭，月兒別怕，孃親來救你，孃親給你報仇’。

    可是如今楚傾月回來了，卻看紀傾瀾的情緒卻比那段時間要平靜了不知道多少。

    楚傾月剛剛‘出殯’那會，許是紀傾瀾心情所致，整晚整晚的睡不好，做噩夢，說月兒在找她，說要去殺了楚傾江那個害死她女兒的賤人。

    只是自那日楚傾月在宮裏與藺雪峰起了衝突之後，便再也不曾見過楚傾江的影子，此事，最後便也不了了之了。

    可是而今，紀傾瀾沉浸在夢裏不願意醒來，楚傾月卻不忍她始終遭受矇騙，如今被她死死按在懷中，她一番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見紀傾瀾鬆開手時，眼眶已經紅的不行……

    似乎此刻，才聽她哽咽道：

    “我知道你不是月兒，你說的我都知道，你也不用再跟我說了，其實在你說這話之前，你外祖父已經告訴過我你的身份了，可是難道這樣，你就不是我的女兒了嗎？”

    眼下原本一派熱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寧君臨聞言，也只是抿著唇，將頭偏向一邊，不忍心插手她們母女二人之間的世界。

    而紀家的眾人見狀，也是紛紛望天看地，就是不看過去，似乎也是想為這個女人留下一絲絲體面。

    而楚傾月聞言，心頭也是一哽，她不由得低下頭來，一時間也覺得始終是自己做事不夠妥帖……

    其實當年她就說過，不管是什麼身份，至少她佔了楚傾月的身體，就一定會替她報答紀傾瀾的養育之恩。

    只是道破自己身份之際，看見紀傾瀾情難自抑的哭著走出了房門，楚傾月心裏何嘗不苦？

    有些事情既然不可能瞞一輩子，便是遲早都要讓她知道的。

    而眼下，楚傾月見狀，也不過微微紅了眼眶，倒頭來，是伸出手，輕輕拭去紀傾瀾眼角的淚痕，聽她語聲哽咽道：

    “孃親，這麼多人呢，你羞不羞啊……”

    其實楚傾月一直以為自己薄情寡義，哪怕是回到了紀家，願意為紀家斡旋朝堂漩渦之中，也不肯承認其實她自己對紀家也有不輕的依賴之情。

    一直掛在嘴邊的便是恩情恩情，其實打心底裏，她從來就沒把紀家人當成外人過，否則也不至於還有帶他‘回門’的這一說。

    聽見她細微哽咽的嗓音，一旁的紀國公見狀，卻也不由得眼眶發熱……

    他似乎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兒女雙全闔家歡樂。

    他原也以為，楚傾月走後，便天高海闊，宛如放飛的雛鷹，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如今一家人齊聚一堂，他也同樣是打心底裏的高興。

    這一幕，令他原以為活了大半輩子早已經冰冷的內心又活躍跳動了起來。

    而眼下，看著這麼一大家子人，他也不由得拉著老婆子的手，故作不經意的拭去眼角的水光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以後咱們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機會，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