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忱站在原地，微微垂著眸子，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可莫名的，思淵就是覺得自家主人此刻處於隨時暴怒的邊緣。

    馬車內的溫韞自然不知他的心情，也不敢催促他，畢竟方纔她可是親眼瞧見晏忱就那麼活生生的要了一個的命。

    好一會兒才傳來晏忱淡淡的聲音，“送她回去吧！”

    思淵應聲，而後吩咐車伕駕馬，溫韞皺了皺眉，疑惑掀開簾子就見晏忱還在原地。

    “思淵，你家主人不回去嗎？”她詢問道，心裏卻微微鬆了口氣，若是晏忱上來，她還真不知怎麼面對他。

    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了，林清芷離世，太子病情加重，還有皇后那一巴掌……

    可是晏忱竟爲了自己那般發怒。

    越想，溫韞心情便越複雜，靠著馬車上，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馬車不知不覺停了下來，溫韞才揉著眼睛下來。

    “溫小姐。”身後傳來思淵的聲音，溫韞回頭就見他遞給自己一個瓷瓶，“這是殿下給溫小姐的。”

    溫韞精通藥理，一聞便知這是上好的凝肌膏，便是臉上無傷塗了也會令肌膚如凝脂般清透。

    心情更復雜了，這位攝政王似乎對她不一般，究竟是打的什麼心思？

    林清芷是在三日後被安葬的，而整整三日，東宮那位太子都沒有醒過來，直到林清芷出殯那天，他才忽然睜開眸子，抓著正替他鍼灸的溫韞問道:

    “阿芷呢？”

    溫韞張了張唇，一時無法開口告訴他那個殘忍的事實。

    “阿芷呢？”他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彷彿不得到答案便不罷休。

    溫韞微微垂著眸子，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殿下思慮過重，不利於病情恢復。”

    “砰。”

    桌上的杯盞被拂落在地，周璟怒斥著她，“本宮在問你話，阿芷呢？”

    殿內侍從嚇得忙伏跪在地，頭恨不得埋進地裏，唯有溫韞仍舊微微垂著眸子，一派風輕雲淡的收拾著醫藥箱。

    而後起身道:“若殿下現在去，還能趕得到她出殯。”

    周璟瞳孔一縮，而後便往宮外跑，侍從意圖攔住他，被他呵退，望著他縱馬離開，溫韞眸子微顫，阿芷，他來瞧你了。

    這也算是全了你的心願麼？

    “溫小姐，屬下送您回府。”思淵開口道。

    溫韞回過神，閃了閃眸子，輕輕點頭隨他離開，今日晏忱沒來。

    思淵送完溫韞回府同自家主人稟報，未敢進書房的門，只在外頭說了聲，便聽得裡頭傳來一句淡淡的聲音，“她的傷如何了？”

    “已經無礙了。”思淵頓了頓，又道:“主人，近日城內似乎有些流言，說、說溫小姐與太子殿下……”

    哐當，書房的門忽然被開啟，思淵便瞧著自家主人黑著臉壓著怒意道:“她與太子？”

    思淵默了默，一時不知該不該點頭，就見自家主人有冷聲道:“這京都城內的人是瞎了麼？本來日日接送她，怎麼不傳本王與她反而傳起太子來了？”

    思淵抽了抽嘴角，不敢說還不是因為主人您向來不近女色，旁人看著您與誰在一起都會覺得是巧合。

    不過，自家主人這語氣怎麼聽著一股醋味兒呢？

    “屬下這就去平息流言。”思淵忙開口。

    “回來。”

    還未走幾步就被晏忱叫了回來，他疑惑的看向自家主人，就見他淡淡道:“不過是市井流言，過幾日便消停了，不必平息。”

    思淵默了默，當真能平息？他怎麼覺得有些不大可能？

    ……

    溫府，溫韞並未去看林清芷出殯，回府倒頭就睡，直到第二日天明，她纔起來。

    如春端了早膳，小心翼翼的看著溫韞用膳，幾番欲言又止，溫韞索性放下碗筷，抬眸睨著她道:“有話便說吧！”

    如春嘆了口氣，“小姐若是心裏傷心便哭出來吧！”

    溫韞笑了笑，“人各有命，沒什麼好哭的。”

    活著的人才艱難呢！

    “小姐真的沒事嗎？”如春只當她是強撐，希望哭一哭纔好，溫韞笑了笑，沒有解釋。

    林清芷離世，她的確是傷心的，可是在此之前，溫榮也死了，還有當年她親眼目睹父皇、母后，還有身邊親近的人一個一個離世。

    溫韞仍舊會傷心，可也早就明白，便是再傷心，也得好好活著，躺在地底下的人才會放心。

    那日周璟到底還是趕上了林清芷出殯，他站在遠處，無人發覺的角落裏哭得像個尋不到路的孩子。

    而後又默默抹乾淨淚，一步一步回宮。

    溫韞第二日去診脈時，他仿若無事發生，神色淡淡的與溫韞談笑風生，只是偶爾眼底露出的幾分神色，溫韞才覺得眼前這位太子殿下與從前不同了。

    人命與京都而言向來不算什麼，與溫榮離世時一樣，不過是幾日悲景，便又如從前，偶爾經過林府時，林府的白綾已經撤下，重新掛上了紅綢。

    溫韞恍惚著，總把眼前的日子與從前混作一談，有時醒來，她還會下意識地喊出父皇母后。

    幸而，屋內無人，沒有人聽見她這般胡言亂語。

    渾渾噩噩半月有餘，平靜的京都又因一則流言再度掀起風浪。

    “小姐，他們似乎都在看咱們。”

    京都女眷裡普通的宴席上，溫韞端茶輕抿，聽得身旁如春的聲音抬頭瞥了眼。

    左右女眷目光正有意無意的落在自己身上，似乎還在議論著什麼，溫韞不動聲色，早早離了席，便讓溫一去查查。

    剛回府，溫一便得了訊息過來稟報，“小姐，近日京都有流言傳出小姐女扮男裝每日前去東宮，說是……”

    “是什麼？”溫韞皺了皺眉，心頭已經猜測到了幾分，她平時還算小心，沒想到還是被有心人瞧了去。

    “說小姐與太子殿下私相授受……”

    溫一的話剛落，門外便傳來侍女的聲音，“小姐，林小姐她……”

    侍女話音還未落，便被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害住了，“溫韞，你給本小姐出來。”

    溫韞神色淡漠的看著闖進來的人，“不知林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林珺宛冷笑一聲，譏諷的看著她，“你心知肚明，溫韞，我當你如今是溫家小姐，該知道禮義廉恥這四個字，卻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