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昭明破晦夜
循聲望去,此刻的馬大爺哪裏還有之前邋遢醉鬼的模樣?
原本的睡衣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副百衲衣,碎布塊一片接連一片,被針線縫補聯合著,無風自動。
而手中更是憑空多出一枚紫色符紙,符紙上畫着雷鳴咒。
隨著馬大爺口中一聲爆喝,符紙“呲”的一聲冒出藍色火光,隱隱有電弧從光焰中閃過,周邊景物瞬間亮堂起來。
那飄蕩向前的紙人見狀,臉上露出一絲驚駭,急忙忙剎住身形,驚聲問道:“百納伏魔衣?紫符?道家的?你到底是誰?”
一連串四個問題丟擲,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馬大爺眉頭一挑,神色有些戲謔,頗有運籌帷幄的架勢,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紫符隨手一擲,緩緩說道:
“你不是問馬王爺有幾隻眼麼?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
話音未落,紫符驟然在空中爆炸開來,轟隆隆響聲宛如雷震,直攝心魂。
“不想聾掉的話就捂住耳朵!”
聽到馬大爺的話,我立即將耳朵蓋住,但手放上去的時候,已經感受到血液流出的跡象。
但雷聲彷彿天明破曉一般,無孔不入,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恍恍間只覺得周邊的物件,以及馬大爺和那紙人,都化作無數分身,在眼前飄飄蕩蕩。
緊跟著,就是烏黑一片,昏了過去。
當我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從店內的休息室出來後,馬大爺正在一邊聽著定軍山,一邊愜意的喝茶。
“大爺,我睡了多久?”我揉了揉腦袋,想驅散昏沉的感覺。
“不多不多,也就十二個小時,比我想象中快了不少。”馬大爺往嘴裏送了口茶水,表情揶揄,“過來喝點茶水,醒醒神。”
我應了一聲,朝几案走去,到了之後才發現,昨天的那個紙人竟然安安靜靜地靠在牆邊一動不動!
條件反射般的身形往後一撤,藏在袖口裏的黃紙已經捏在了兩指中。
“大爺,這紙人……”
馬大爺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昨天那紙人已經被我滅了,但我瞧著這硃砂開眼,狗血畫鼻的紙人不常見,便把軀殼留了下來。”
“這紙人和他身體裡面的東西還不是一體的?”我有些不明白馬大爺話語中的意思。
按照爺爺教導的知識,紙人在被做出來以後,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可以用小把戲加以控制,但馬大爺的話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所以我說你的本事只有你爺爺的三成。”馬大爺身子往後一仰,伸手將紙人拿了過來,“瞧見了麼?”
我順著馬大爺的聲音望去,只見紙人軀殼裏原本應該用竹枝充當骨架的地方,全部換成了人骨。
“這……”我驚呼一聲,有些不可置信,“背後這人手段也忒狠了吧?人骨搭橋,引渡陰魂?”
“算你還有點眼力見。”馬大爺欣慰一笑,隨手將紙人又丟了回去,“不過這人你暫時不要招惹,以你現在的本事,怕是隻有送死的份。”
“我幹嘛要招惹他?”既然紙人已經沒了陰魂,也就只是一副軀殼而已,我也就不再擔心他會不會暴起,“我和他無緣無故的。”
馬大爺嘿嘿一笑,眼神有些不懷好意,“之前你們是無緣無故,但是花這麼大手筆搞了一個紙人,被你昨天晚上給破了,你們不就接下樑子了?”
“窩草?”我昏沉的腦袋頓時清明瞭起來,“你坑我?”
感情這老小子想將禍水東引,讓自己給他擦屁股!
“不不不。”馬大爺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一切都是你爺爺的安排,他爲了讓你居安思危,所以囑咐過我,讓我幫你成長。”
我撇了撇嘴,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這老頭滿嘴跑火車,每一句真話,還我爺爺囑咐過?
我爺爺要是真的囑咐過,要麼就是託夢,要麼就是從土裏爬了出來。
但對於這件事我並沒有過多追問,畢竟爺爺曾經給我說過,自己做的這一行,本就是有違天命,如果碰到心術不正的同行,一定要盡力勸阻。
這樣不但能夠減少自己的業障,還能避免五弊三衰的來到。
往地下啐了一口茶葉後,我抬頭問向馬大爺,“昨天那個紫符和百衲衣是怎麼回事?你可沒說過你還有這本事啊。”
馬大爺眉頭一挑,嗤笑一聲,“沒本事能跟你爺爺搭夥做事?也不去掃聽掃聽,當年假行僧的名頭。”
“假行僧?”我噗嗤一笑,跟著說道:“你要從南走到北,你要從白走到黑?”
“什麼亂七八糟的。”馬大爺皺著眉頭嘟囔一聲,“當時你爺爺,我,還有一個禿驢,算是這條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對於爺爺的往事我雖然不瞭解,但瞧見昨天馬大爺那雷霆手段,還是有幾分信服的。
馬大爺砸了咂嘴,繼續往下說道:“那百納伏魔衣就是我們那段時間挨家挨戶求出來的,上面附有功德,所以陰邪之物一般近不了身。”
說著將自己睡衣撩了起來,露出裡面的內襯,正是昨天晚上我看見的那一件。
“牛啊,大爺。”我沒想到這睡衣竟然是正反兩面都能穿的,我說這馬大爺怎麼整天睡衣不離身的,原來是這個原因,“這睡衣能送我麼?”
馬大爺斜眼瞅了我一眼,“你要是我親孫子,別說這衣服送你,大爺我好東西比你那窮酸爺爺可多了去了,但可惜,你不是。”
我看著那衣衫襤褸的百衲衣撇了撇嘴,“我拿你當親爺爺,你把我當外孫子,得了,這話算是到頭了。”
馬大爺聽完後神情一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笑罵一句,“小潑皮,謝老鬼的無賴本事倒是得了真傳,既然這樣,我也不虧待你。”
跟著雙手一拍,靠在牆上的紙人竟然兀自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朝茶几這邊飄蕩過來。
“這……這是?”我有些摸不透馬大爺的手段。
“那伏魔百衲衣非正一教不能用,並不是我不給你。”馬大爺笑著站起身來,隔空對著紙人一點,“這個東西才符合你的手段。”
我緊皺著眉頭,透過紙人空洞的眼神往裏望去。
驟然間,一雙猩紅的眼珠從中猛的透出,和昨晚櫃子中的那雙眼神一樣,直勾勾的望著我。
“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