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望著他的背影，看見那堅定凌厲的步伐，心中苦笑。

    有些事情，他還是不需要知道的好。

    他垂下眸，餘眼看見跪在地上的人。

    “你先下去吧。”他又咳嗽了一陣，揮了揮手讓那個丫鬟退下去。

    守在外面的章公公只看見王爺怒火沖天一般快速的走出來，直接拉過旁邊的馬大步跨上去，腿夾著馬腹，一溜兒煙的朝著宮門口跑去。

    在後麵的就是那個丫鬟。

    章公公連忙低了低頭，看著她走遠了，才著急忙慌的進門。

    “皇上，皇上你怎麼樣了皇上！”他急急忙忙的進去，只看見榻邊摔碎的碗，和皇上腳邊的血跡，一片凌亂。

    他心中一慌，想去叫太醫，可是生知那群庸醫根本查不出什麼來。

    只能心上著急。

    頓時想到封王那怒氣衝衝的樣子，他心裏好像也明白了什麼，只覺得可惜。

    “皇上，先喝口茶吧。”他走到桌邊倒了清茶想讓他先順口氣。

    皇上微微顫顫的抬起手想要去拿起杯子，最終還是落了下去。

    乾清宮內只剩下他們主僕二人。

    “清德啊，你說朕，是不是很沒用啊。”皇上輕皺著眉，抬著無神的眸子向上看。

    章公公臉上一片驚慌，連忙道，“皇上說的這是什麼話，您可是一國之君，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怎麼會沒用呢。”

    可是轉念便知道皇上這悲秋傷春的氣氛從哪兒來，現在的大姜，明面上歡樂喜慶，但暗地裏好像已經破敗不堪。

    皇上頓時悶笑了一聲，勾了勾唇，閉著眼睛，一派安詳姿態，“還記得朕與封王前去邊疆平亂之時，意氣風發，少年輕狂，如今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往事回首好像是昨天，可是卻再也回不去了。”

    “怎麼會呢，皇上只管好好休息，日後身子好起來了，還能和封王一起去走遍天下。”他蹲下身子拾起榻邊的碎片，細聲安慰，想起剛剛封嶼玄怒氣走出去的畫面，又抬了抬頭。

    “而且奴家看著，這封王爺重情重義，來時走時都是關心皇上的意思，為何不讓他幫著這一把，也好滅滅皇后的風。”

    章清德心裏其實什麼都清楚，但是正是因為太過清楚，才越發的心疼自己的主子。

    耳邊聽著章清德說的話，他微微睜了睜眼，“清德啊，你跟了朕有幾年了。”

    “回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他不夠十二就入了宮，後來便成了太子身邊的太監，如今又成了皇上身邊的人，也可謂是一路順風了。

    “二十年啊，很久了。”皇上撐著自己的胳膊想要坐起來，“今日是守夜第一天吧，更衣，朕想去落媞宮坐坐。”

    “是。”

    章公公笑了笑，急忙讓人去落媞宮傳事，又拿著衣服細細的給他穿上，至於那打碎的碗和血跡，就讓其他人來處理就好。

    封嶼玄騎馬出了宮，卻沒有往府裡回去，而是半路叫人守著馬，又拐了幾個彎，走到西街一處宅子裡面。

    那是封葉營核心人員的據點。

    封嶼玄剛一進去，報了個暗號裡面的人才開門。

    “王爺。”青龍讓他進來，請到房間裡面抱拳。

    “宮裏麵那些人的人手插進去了嗎？”他坐到主位上，因為皇宮的事情，他面色陰沉，臉有些發黑，看的青龍有些惶恐。

    “回王爺，已經布好了線。”他頓了頓，“昨日晚上四皇子府有人出來，告訴我們七公主的院子有一個三等掃地丫鬟可能不大對勁，但是沒有什麼準確證據。”

    “那就讓人先看著，本王來此是想讓你們查一些事情。”封嶼玄拿手撐著頭。

    “王爺請說。”

    “今日本王去了皇宮，發現皇上在喝什麼藥，送藥的宮女是皇后宮裏的，皇后每日在宮裏應當和宮外的人見不了麵，你去讓人查清楚，皇上喝的藥到底是什麼，還有那個給皇上送藥的宮女，最近和什麼人接觸過沒有。”

    封嶼玄皺著眉，想來那個宮女進皇上的寢宮那麼熟悉，而且章公公在門口也不曾通報，至少說明大家已經習以為常，黃皇上喝那個藥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青龍記下事情，拿過旁邊的紙墨又寫了一遍，應了聲是。

    寫在紙上是爲了向宮裏的人傳遞，也方便焚燒後毀掉，封嶼玄看著他弄完，轉身從後院出去。

    出來時，手裏還拿著一袋子包起來的糕點。

    落媞宮。

    “娘娘，章公公來報，說是皇上待會兒想來落媞宮小坐。”

    宮女站在門口向裡面報告。

    隔了一會兒門才被開啟。

    德妃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身上的真絲褻衣被冷風一吹凍的她渾身一個膽顫。

    “你說什麼？皇上要來？”她微微顫顫的問著，最後眼中竟有了淚。

    看到了宮女的點頭，她猛地關住門，背靠在門上。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她就說，她能等到這一天的。

    卸了妝的德妃面容纔是二十幾的姑娘，平常保養得當，如今膚色白皙，眼角泛紅顯得溫和了許多，不似平常外人眼中的暴虐凌厲。

    她急忙抬起胳膊擦乾了淚，開啟了門，“來人！給本宮更衣打扮！還有你們，去前堂看著些，若是皇上來了，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本宮。”

    前面的宮女聞言，著急忙慌的進來，還有人去挑了兩三套衣服讓她選，拿著洗漱用品的也在前面跟著。

    最後房間被收拾好以後，她的打扮也算完成了。

    守歲夜後的第一身水紅色廣袖衣衫，胸前腰間都繡著豔麗的牡丹，金絲線勾勒，又顯得貴氣逼人。

    臉上的妝容卻畫的柔和了不少，她本就長的美豔，眼尾一挑，像極了勾人的妖精。

    紅唇輕點硃砂，瞬間有了氣色。

    “娘娘，奴婢看見皇上的轎子朝著落媞宮來了，娘娘快去迎駕吧！”宮女著急忙慌的跑過來，眼中是掩飾不了的喜色。

    德妃垂頭笑著，又問了問貼身宮女簪子歪了沒有，才急忙出去站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