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號雲易
青雲門坐落在雲州的浮雲山,而張鉉他們現在要去的天遊峰,是青雲門三大主峰之一,上設祖師殿,黃路二人帶張鉉來這裏有兩個目地,其一是讓張鉉把他所經歷的事,複述給坐鎮祖師殿的宗門祖師,之後該怎麼做,便交由他老人家決定,其二是帶張鉉造冊入籍,請師祖賜下道號,不久後青雲門正逢三年一度的收徒盛事,他們不過是提前帶張鉉上山,對這樣的事,山門一向持歡迎態度。
初見浮雲山,張鉉頓時被眼前的一切給迷醉了,他不是什麼詩豪墨客,道不出什麼驚豔絕倫的篇章,但自從入山之後,如同猿鳴般的驚呼,經久不絕,可見他的內心,該有多麼的激動。
放眼展望,飄在仙霧裏的座座仙峰,只見其頂不見其根基,雲動則山隱現,給人一種錯覺,倒像是仙峰在隨雲飄蕩,而每座仙峰上面,更是瓊樓玉宇層出不窮,恍如傳說中所描述的樣子,‘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尤其還有各種仙禽瑞獸,或是慵懶的睡大覺,或靜臥或佇立在飛岩石壁上,如同仙人一樣打坐悟道,或吟唱高歌,或在雲間穿梭追逐,同時各種仙珍寶樹,也不甘落後,她們或是爭相鬥豔,或是靈果掛滿枝頭,引得張鉉不由的大吞口水。
不過現在不是他遊覽奇觀異景的時候,法舟飛馳而過,穿過一道隘口,在南轉便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此處的仙峰驟然減少,入眼處有一峰頭獨立,三面壁立,有仙亭樓臺坐落峰頂,到了這裏,張鉉看見黃平與路明,突然變的肅穆起來,給他的感覺,每年前往宗祠祭祖的父親也是這個樣子,他雖然不知道,這裏代表著什麼,可在那麼一瞬間,他也停止了左顧右盼,收拾好了表情,變的和黃路二人的樣子如出一轍。
由於黃平與路明已經傳迅師門,他們與張鉉初一降下飛舟,便看見了早就候在那裏的道童,相互見禮之後,那道童便引著他們,走向了一座,威嚴肅穆的大殿。
候在這裏的道童,看起來好像沒有自己年齡大,但是因為看到黃路二人,對其格外客氣,甚至都有些恭敬,那一刻張鉉便不敢在多打量對方一眼,尤其是在黃路二人,向對方指出自己之時,對方那雙好像能夠看透靈魂的眼神猛然掃了自己一眼,那一瞬間,張鉉只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狠狠的捏了一把,他從未遇見過這麼可怕的眼神,就算沐風那大魔頭,都不能給他這樣的感覺。
低著頭跟在三人身後的張鉉,眼裏只有腳下的路,等他踏入大殿,飛快的向上瞟了一眼,突然與一雙如同幽潭的眸子對了個正著,心中打了一個機靈,他又飛速的把頭低下,直到聽見有人詢問,才肯抬起頭來。
“我們被那大魔頭抓走之後,......”
之前的時候,黃路二人已經告訴過他,當門中老祖問起的時候,除了剋制好情緒,只需詳細的把當時的經過講一遍就可,對此張鉉自然沒有意見,不過等他開口之後,因為被那雙如淵的眸子盯著,自然變的格外緊張,等他把事情講了大半,纔不再顛三倒四。
但是在此期間,哪怕他緊張的要命,可他還是沒有把曾經心底響起過某個聲音,還有吞下好似墨塊的事情說出去,一來是擔心在這裏多嘴,會得罪黃路二人,二來是因為他覺的,自己就應該這麼做,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讓他前後兩次,在情緒波動極度不穩定的時候,都能死死的咬住底線不放。
“元青帶他祭拜祖師,造冊入籍吧!”
張鉉說完話,再次低下了頭,而大殿中沒了他的聲音,頓時變的極為寂靜起來,好像除了他自己以外,這裏根本就沒有一個活人,在這樣的氛圍中,如同在等著宣判的張鉉,慢慢的變的忐忑起來,他仔細的回想著,自己剛纔所說的話,看看是否出現了什麼差錯,也在暗想著,一旦對方發現自己說了慌,那時又該如何應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在此期間,雖然張鉉低著頭,可是他仍舊能夠感覺到,別人一直在盯著他,尤其是其中的一雙,可謂是入骨三分,這讓他的寒毛不覺間根根豎起,且隨著時間推移,當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快要堅持不住,瀕臨崩潰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對方同意他拜入山門的聲音,那一刻張鉉覺的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了出來。
“是,師父!”元青向着青雲老祖躬身一拜,然後才把視線投到了張鉉的身上,“張師弟,你隨我來,之後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知道了嗎?”
再次與那雙好像能夠看透靈魂的眼睛對上,儘管此刻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也變的和黃路惡人一樣隨和,可張鉉還是下意識的避了開來,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而是那元青總給他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張鉉真希望,至此以後,對方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祖師在上,弟子元青攜新入門弟子張鉉拜見祖師!叩首!”張鉉只是默默的點頭,元青也不介意,他帶著張鉉來到了那副,懸掛在大殿正中央的畫像前,等青雲老祖敬完香,對他點頭示意之後,他便帶頭跪下,而此時站在元青和張鉉身邊的黃路二人,也即刻恭恭敬敬的跪拜在了畫像之前,而等到青雲老祖都弓腰行禮,張鉉才後知後覺的趕緊跪下。
就在方纔,之前在他心底出現的那個聲音在此響起,說什麼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連提給他提鞋都不配,像這樣的螻蟻,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對方云云,這個聲音再次突然出現,而且還敢胡說八道,更操控著他的軀體,使他無法下跪,頓時把張鉉嚇的亡魂大冒,他雖然竭力的保持著鎮定,但是其眼中的慌亂,卻根本沒有瞞過青雲老祖等人的眼睛。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鉉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且他更害怕他人聽到自己心底響起的聲音,一度自覺大難臨頭的他,便只好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大喝“閉嘴”,如此纔有了在那千鈞一髮之間,重新奪回軀體的控制權,跪拜在那張畫像下面的畫面,如若不然,只需治他個大不敬之罪,不僅是他,就連他的家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是絕對在無機會看見明天升起的太陽的。
跪下之後的張鉉冷汗連連,其實就連黃路二人,也被之前的張鉉驚的不清,且就算此時,只因青雲老祖沒有表態,他們二人的心,便依然在那裏高懸著。
看到之前的張鉉,青雲老祖的眼中有一抹濃郁的異色一閃而過,不過他認為張鉉之所以會遲疑,是出於那位不知名的修士的原因,剛纔當張鉉再次複述被沐風抓走之後的事情的時候,他聽到的玄外之音,可不僅僅是確定了確實有別人出手幫過張鉉,且他還聽出了張鉉的刻意想要隱瞞什麼之意。
在那個時候,他是有種想要把張鉉驅離或者擒拿的衝動,但是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忍住了,而且因為他想的更多,就連張鉉拜師青雲門,都被他臆想成,是那位不知名修士的安排,由於不能斷定其修為高低,不能斷定其身份如何,青雲老祖纔沒有輕易出手,既然已經入局,躲不開,那隻好隨機應變了。
“請籤!”此刻儘管青雲老祖心中有無數念頭浮現,可是自有金丹老祖的氣度。
“是,師父!”青雲老祖的表現看起來一切正常,可是常伴他左右的雲青,還是察覺到了一些異常,但是既然青雲老祖自有計較,哪怕他極受對方寵溺,但也不會在此刻自作主張。
所謂請籤,其實就是爲了確定新入門弟子的道號,青雲老祖沒有特別的指示,張鉉自然不會被區別對待,他們這一輩的輩分已經定下,如今只需搖出一簽就行。
“師父!”竹籤落地,青雲即刻撿起,然後雙手拖著那根竹籤,恭敬的捧到了青雲老祖的面前,在此期間,他和黃路二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竹籤上的字是什麼,而因為之前所發生的事,張鉉便不斷暗中叮囑自己,絕對不能再出任何差錯,只要沒人讓自己抬頭,哪怕就是天塌地陷,就一直跪趴在這裏,誰動誰是烏龜王八蛋。
“易字?”青雲老祖接過竹籤,看到上面的小篆後,一時之間,他的心思又飄出了九霄雲外,甚至都難以遏制的開始推算,這裏是不是藏著什麼玄機,不過事情的起因是張鉉,別說是他了,就算青雲門的開派祖師天鴻老祖,都沒有這個能力,要不是他功行不夠,連強行推演天機的資格都不具備,僅僅張鉉命格就足以令他死無葬身之地,何況還有一件開天闢地就存在的先天靈寶,或他連轉世重修的機會都將喪失。
“雲易!”推演無果的青雲老祖,暗中嘆了一口氣,然後便正式定下了張鉉的道號。
“雲易師弟,還不叩謝祖師賜號?”可此刻的張鉉,還撅著屁股在那裏趴著呢,雖然他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但是他叫張鉉,自然不會有所反應,無奈之下,雲青只好出言提醒。
“弟、弟子謝祖師賜號!謝青雲師叔祖!”說起謝人,張鉉並不陌生,可是此刻的他,卻有種找不到嘴的感覺,如果不是路明小聲的提醒,只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的他,那還不知道要愣到什麼時候,可被路明提醒後,他雖然找回了嘴巴,但還是按歪了,像他這樣初入門的普通弟子,哪裏有什麼資格,稱呼青雲老祖為師叔祖?
“呵呵~”青雲老祖方纔那一刻還思緒萬千,但是這一刻,看到了發生在張鉉身上的滑稽一幕,他的愁緒突然又變清了,自覺暫時想不出什麼辦法的他,便決心靜觀其變,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只是金丹期中期的修為,面對無法預知的命運,除了做好最壞的打算,儘量把事情往好的地方去想,在別無它法,“雲青你帶他們下去吧!”
“是!師父!”
離開祖師殿的張鉉,好似仍然處於夢境之中,他沒想到自己,這就成了青雲門徒,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很是隱蔽的在屁股上掐了一把,用力過猛,疼的他直咧嘴,不過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樣真是太丟人了,如此儘管可能把自己給掐紫了,他一咬牙便裝起了若無其事。
可他自以為是的小動作,哪裏瞞得過雲青三人?從他敢成稱青雲老祖為師叔祖那一刻,雲青三人就一直在憋著笑,此刻又看到如此逗趣的一幕,頓時險些讓他們笑出聲來,不過儘管他們最後還是剋制住了,但三人眼中無法掩飾的笑意,卻出賣了他們,等自覺和對方成了一家人,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的張鉉,不時飛快的瞟一眼的時候看到了這一幕,不由的滿臉漲紅,尤其等他看到對方三人眼中的打趣之意,他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哈哈~”
剎那之間,青雲三人頓時爆笑起來,且張鉉的臉色越是漲紅,他們就越是笑的大聲,而這一幕被一直盯著張鉉的青雲老祖看到之後,也不由的啞然失笑,且他對張鉉的態度,也漸漸的發生了改變。
本身他並不討厭張鉉,不管是張鉉敢於為同村夥伴報仇,還是爲了活著走出大山,所爆發出來的強烈求生慾望,這甚至都令他有些欣賞張鉉,可作為從他邁入金丹期,第一個由親自主持入門的普通弟子,就因為牽扯無法預料的因果,所以才決定與其保持距離,當把張鉉納入門牆之後,盡吝嗇於任何恩賜。
可是張鉉前前後後的行為舉止,根本令他找不到,厭惡對方的理由,甚至心態改變了的他,都開始站在張鉉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把張鉉的隱瞞當成了,一個質樸的少年,對另外一人的承諾,如此他盡然暗中決定,什麼時候,把本該賜下的東西,給張鉉補上。
“二位師兄,青雲就不遠送了!”等三人笑過後,雲青先是面向黃路二人搖手一拜,然後停住話音的他,突然把視線盯在了張鉉的身上,直到其把張鉉看的有些手足難安的時候,才忍著笑意說道:“請二位師兄務必把~雲易師弟安頓妥當。”
“哈哈~這是自然,雲易師弟就交給我們二人了,雲青師弟留步!”
“哈哈~”
看著張鉉三人離去的身影,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的雲青,突然呢喃出聲:“有意思!”不過下一刻,他又輕輕搖起了頭,在他眼中,張鉉不過是一名中人之姿的晚輩,如果不是涉及到某位存在,像張鉉這樣的人,他見過就忘,哪裏還會像現在這樣,在對方的身上花費這麼多時間,浪費這麼多的感情?
而與此同時,在張鉉一邊聆聽與默記,黃路二人所介紹的青雲門的情況,和他今後該遵守的規矩的時候,其實也在想他,對於雲青這個人,還真的難以喜歡起來,哪怕之後對方對他的態度,一度很是友善,可一想起對方的那雙像是無時不刻都在探尋一切的眼睛,還有深刻在對方骨子裏的冷漠與驕傲,哪怕滿臉威嚴的青雲老祖都比對方好很多,而要說親近,眼前這兩位,更是勝過對方百倍,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與這人再有交集,但是如果可以讓他去選的話,他真的希望,再也沒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