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長嘆一聲，對著餘奶奶勸道：“你說你這人！你這不是活生生想要把孩子逼死麼？”

    “反正我不同意分家。”餘奶奶油鹽不進。

    “你這人，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分家又不是怎麼了，咱們村裏誰家有兩個兒子的不分家？”

    “就算是分家了，你也是他們哥倆的娘，他們哥倆還是得孝敬你啊。”

    村長皺著眉，看向站在一邊彷彿透明人的餘城名，“城名，你說是不是？”

    餘城名沒想到會突然叫到自己，抬起頭，嗯嗯啊啊一陣，“是啊。”

    “你看，城名也是這麼認為的。”

    村長說道，“而且你昨天的事情，咱們村裏人都知道了。”

    “今天這事情鬧大了，你臉上過不去啊！”

    餘奶奶一聲最愛要個面兒。

    經過昨天那件事情，不知道多少人戳著她的脊樑骨罵呢。

    餘奶奶正思索著。

    餘週週‘哎呀’叫了一聲，直接倒在身側王桂香的懷裏。

    她虛弱的喊道：“頭暈，噁心，難受！”

    經過昨天那事兒，王桂香正是最寶貝餘週週的時候。

    焦急道：“咋回事啊？是不是昨天被嚇到了啊？”

    餘城欄也顧不上要分家的事情，掀起堂屋的簾子，直接往村衛生所去了。

    餘週週靠在椅子上哎呦哎呦的喊。

    就是疼，但是說不出來哪裏疼。

    葛大勇著急忙慌的趕過來，心道，這老餘家的人真是多災多難啊！

    一年到頭的要往這裏跑。

    一進到堂屋，葛大勇的目光就落在餘週週身上。

    他上前一步，讓眾人後退。

    餘週週趁機給葛大勇使了個眼色。

    葛大勇：合着這小丫頭是裝病啊！可把他嚇壞了。

    不過，沒病就好。

    葛大勇裝模作樣的給餘週週把脈。

    “哎——哎呦——哎呦呦——”

    王桂香心驚肉跳的聽著，“葛大夫，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葛大勇沒答話，隨後問了餘週週幾個問題。

    接著一臉陰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情況不是特別好啊。”

    王桂香一聽差點撅了過去，還是餘城欄定力稍好一些，“葛大夫，到底怎麼樣了？”

    葛大勇搖搖頭，“你們要做好準備了，週週這個病啊，說不嚴重也是嚴重的。昨天她因為驚嚇過度，身體形成了應激反應，以後都得要用錢好好養著。”

    “能治好嗎？”餘城欄心痛追問。

    葛大勇回道：“能。”

    “就是花的錢多。”

    餘城欄堅決道：“不管花多少錢，我們都治療！”

    這都是因為他這個當爹的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閨女啊！

    葛大勇嘆了口氣，“估計要花七八萬塊錢吧，而且還要道省裡頭去。”

    七八萬！

    好傢伙。

    這年頭，縣城裏都沒有幾個萬元戶呢。

    餘週週這病一下就得七八萬。

    餘城欄摸了把眼淚，“治！”

    “我這就去籌錢！”

    一旁站著的餘奶奶不贊同道：“你上哪裏弄那麼多錢？那不是七八塊，是七八萬啊！”

    餘城欄希翼的眼神落在餘奶奶身上，“媽，我這些年的錢都交給你了，你拿出來給我用用。”

    “錢？我哪有什麼錢。”

    餘奶奶眼神閃爍，不自覺地躲避著餘城欄的目光。

    她察覺到自己拒絕得太快，又緩緩解釋道：“不是娘不想拿出錢幫你，實在是這些年，娘手裏也沒剩下多少錢。”

    “桂香在家裏這麼多年，帶著餘週週什麼都幹不了。不得拿錢買糧食養活她們？”

    “再加上去年大洪水，咱們家本身就沒多少積蓄，現在更是拿不出一分錢出來了。”

    餘城欄蹙眉，“可是……：”

    可是他十幾二十年郵寄回來的錢，不止可以讓娘兩個人填飽肚子。

    對於一個小小的三口之家來說，綽綽有餘。

    就是交給了餘奶奶之後，也應該留有不少的錢存起來。

    現在餘奶奶居然跟自己說，手裏沒錢了？

    餘奶奶繃著臉，直接打斷餘城欄的話，“我手上確實沒錢了。”

    “不過，你一定要給餘週週治療的話，我可以給你三十塊錢。”

    三十塊錢？

    三十塊錢在七八萬之前能幹什麼的？

    甚至不夠支撐餘週週吃一天的藥。

    餘城欄紅了眼，祈求道：“娘，我知道你肯定有錢……”

    餘週週於心不忍，“爸，算了吧。”

    一尺八的漢子，爲了自己彎下了脊樑骨。

    餘週週的心酸得厲害。

    餘城欄卻十分執拗，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容安撫餘週週：“你放心，爸肯定不會放棄你的。”

    餘奶奶看著他這樣子，氣道：“一個小丫頭片子，值得你花這麼多錢嗎？”

    又不是兒子！

    要是她的大孫子，多少錢都要治啊。

    可，餘週週只是一個不討喜的丫頭片子而已。

    餘週週委屈道：“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真的想活下去。”

    “我知道你有錢，你的錢都放在床頭的櫃子裡鎖著。”

    餘城欄抬起頭，“娘？”

    餘奶奶眼神閃躲。

    餘城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一股戾氣，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走到餘奶奶的房間裡。

    餘奶奶一驚，下一秒就聽見屋裏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砰砰砰作響。

    餘奶奶急忙衝了進去。

    定睛一看。

    果然是餘城欄正在敲打著自己放在床頭的櫃子。

    她上前將餘城欄扒拉開，整個人護在櫃子前。

    怒道：“餘城欄，你翻了天了！是不是不把我這個當孃的放在眼裏了？”

    餘城欄滿目通紅，“娘，給我錢吧。”

    他心裏清楚，自己這些年到底賺了多少錢。

    積攢下來沒有一萬，也有幾千。

    餘奶奶又是摳搜的性子。

    這錢肯定被她存起來了。

    餘奶奶氣得腦子發暈，態度卻依舊堅決，“不可能。”

    “這是我給小南小北存的錢。”

    她兩個大孫子還沒有結婚。

    餘奶奶不可能將錢都給餘城欄。

    餘城欄抿了抿唇，“娘，你只要把我給你的那部分拿出來就行了。”

    他不氣祈求餘奶奶能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但至少把他辛辛苦苦賺的錢拿回來吧？

    餘奶奶臉色微微變了變。

    嘴硬道：“我剛纔都說餓了，你沒賺到多少錢啊。”

    “家裏喫喫喝喝，早就花得乾淨了。”

    餘城欄看著她的表情，哪裏有不明白的？

    “娘。”

    “你讓開。”

    餘奶奶不讓。

    這裏頭都是她的血汗錢阿。

    村長看著，忍不住說道：“餘老太，你這是幹啥啊？”

    “錢難道比娃娃的命還重要嗎？”

    餘奶奶哭訴道：“娃娃的命當然重要，可是你不能讓俺把全部的錢都拿出來吧？”

    “那俺孫子怎麼娶媳婦？俺們老餘家豈不是要絕後了？”

    村長張了張嘴巴，這倒是，哪個閨女願意嫁給一個彩禮都拿不出來的窮鬼？

    就是閨女願意，當爹孃的也不會同意。

    葛大勇站出來，“餘老太，你只要拿出來五千塊錢，剩下的我來負擔。”

    五千？

    餘奶奶猶豫了一下，可一想自己櫃子裡也就五千出頭點。

    給了葛大勇五千，剩下的還是太少了。

    最重要的是。

    她看著餘週週並沒啥事情，一會兒找個神婆跳跳大神驅驅邪祟，喝點土房子，就能好了。

    哪像是葛大勇說的要花七八萬塊錢？

    “葛大夫，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你？”餘城欄一臉愧疚。

    葛大勇搖搖頭，“不礙事。”

    畢竟，餘週週根本沒生病啊。

    但是餘城欄不知道這事兒。

    想著葛大勇只是村裏的大夫，都能說出承擔餘週週醫藥費的話。

    反倒是餘奶奶這個做奶奶的，還想著放棄治療。

    餘城欄心中頓時痛苦起來。

    王桂香早已經淚流滿面，哭得說不出話來。

    死死拽著餘週週的胳膊根本不肯放開。

    她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週週的命，也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