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林向陽入宮，白景曜迅速收拾好行裝，瞧了瞧銅鏡中的自己，已然恢復了容光煥發的模樣。

    這幾日他沒等到小魚的回信，卻等到了尚勉帶來的新藥。

    如林向陽所願，尚勉給白景曜的，是能讓人短時間內突然身強體健，卻對身體有著巨大損傷的強勁藥。

    只不過根本沒有到苟延殘喘地步的白景曜根本不會吃罷了。

    “你真的要去？”尚勉看了他一眼，目光挪到了他腰間的玉佩上，那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林字。

    饒是北牧國的尚勉，也對林家軍有所耳聞。

    “必須要去。”白景曜理了理衣服，彎起嘴角，“早已等候多時了！”

    “可你知道……”

    “知道！”白景曜打斷他，繼而轉過頭來，直視著尚勉，認真道：“我甘之若貽！”

    尚勉語塞，苦笑著搖頭：“瘋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瘋子。”

    “我看不懂，我看不透。你隨便吧！”

    可話是這麼說，尚勉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女孩模糊的影子。

    若說白景曜和小魚瘋了，那個女孩也大可以歸為此類。不計後果，不計得失，十年如一日。

    只不過白景曜也好，小魚也好，總是奔著一個盼頭。

    那個女孩從來都沒有盼頭，以後也不會有了。

    白景曜拍了拍尚勉的肩膀：“還在想林向陽？”

    尚勉搖了搖頭，並未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說：“林向陽會死嗎？”

    “只要她按照計劃走下去，就不會。”白景曜頓了頓，又說，“其實我們不過是在賭，她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良知。”

    話音剛落，外面的影衛便叩門道：“主子，青山大人，宮裏來人接了。”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雙雙往外走去。

    ……

    皇宮中。

    此時並非是早朝時候，但文武百官都在，一個不少。

    白景曜和尚勉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側首去看，想瞧瞧前些日子還說病入膏肓的白景曜，是不是真的奇蹟般地痊癒了。

    當他們看到白景曜昂首闊步，一如以往，甚至比曾經還要精神時，都忍不住發出驚歎。

    難怪說各國對北牧國祭祀之子垂涎已久，原來當真妙手回春！

    白景軒驚訝之中，滿是欣喜。

    與之相反，皇帝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了起來。

    白景曜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或者說，這完全是白景曜和尚勉二人，一手促成的。

    靜嫻公主和林向陽沆瀣一氣，白景曜斷了靜嫻公主的財路，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只不過因著白景曜沒幾日活頭，便不去觸這個黴頭罷了。

    誰料靜嫻公主不去碰，倒有別人慾先殺而後快，不願等白景曜病死，攛掇文武兩相出主意，讓白景曜先死。

    小魚出面拒絕，成功讓皇帝打消了念頭，可皇帝自然不會真的讓小魚去前線，於是小魚趁著懸崖之事，假死離開了京城，直奔戰場。

    白景曜知道她手中有空白聖旨，這一下，便控制住了前線。

    於此同時，白景曜需要將京城的障礙掃平，當務之急，是先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想要他的命。

    白景曜猜測，懸崖之事，就是那人的手筆。

    其實當時應該作出選擇的，並不是已經去了北牧國的九公主，而是白景曜的副官，也是他的近身侍衛。

    不管那副官選擇小魚還是選擇季黎，都會給寧王府帶來滅頂之災。

    而白景曜插手，將九公主綁了回來，請她去做這個選擇。

    這是破題之術，轉嫁風險，也是試探。

    當這件事被瞬間壓下，甚至沒有人去查九公主被何人綁架回來的時候，白景曜知道，這場試探成功了。

    這個人一定是後宮中的人，一定是位高權重的人，一定是和九公主關係密切的人。

    除了皇后，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只不過這還僅僅是猜測，沒有十成的把握，白景曜不會繼續行動。

    因此，他放出訊息，說有一本驚天動地的兵書，藏在京城，得兵書者，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林家，恰好就有這麼一本兵書。只不過林家的兵書不是什麼大寶貝，而是林將軍的老戰友生前寫的，他如此寶貝，只不過是爲了戰友情懷。

    林向陽自然會聯想到林家的兵書，她知道，用兵書，可以換回白景軒重回朝堂的機會。

    可她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白景曜這是在賭，賭林向陽會藉着兵書發難，讓他上戰場。

    單憑林向陽的本事，還遠遠不能在皇帝面前說上話。因此，如果今日來，皇帝宣佈讓白景曜上陣殺敵……

    那就說明，皇后，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景曜靜靜看向皇帝。

    皇帝心頭一顫，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他這個聰明的兒子啊，一向都是這樣。默不作聲，卻什麼事都做了。

    若是皇帝到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白景曜是什麼打算，他也枉做這麼多年的皇帝了。

    白景曜這是知道皇后地位不可撼動，在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一個拔除禍根的理由啊！

    皇后，不能留了。

    皇帝咳嗽兩聲，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他好像蒼老了很多，連聲音也變得沙啞了起來：

    “寧王，你可願上陣殺敵？”

    白景曜微微頷首：“兒臣願意。”

    朝臣一陣慌亂，寧王的傷勢瞧著是好了不錯，可纔好了幾日？怎麼就要去上戰場？

    如今北牧國來勢洶洶，稍有差池，這場戰爭就會以失敗告終。

    大夏輸不起啊！

    就算武官匱乏，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卻也犯不著讓堂堂寧王，去送死啊！

    皇帝闔眸：“準備去吧！明日啟程。”

    有大臣想要反對，死一個皇子和死一個士兵，所造成的影響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可皇帝卻睜眼，冷聲道：“誰要反對，誰就替他去吧！”

    此話一出，便知道皇帝金口玉言，這話是板上釘釘，絕不會更改了，白景曜，非去不可。

    可究竟是為什麼？

    只有白景軒淺淺露出笑來。

    林向陽果然厲害，知道讓皇后獻上兵書，再輔以尚勉那邊關於白景曜痊癒的訊息，最後再動用皇后的勢力，在民間大肆散佈白景曜之前帶兵上陣的功績……

    民心，這東西可有意思了，平時的時候，得民心是好事，可現在，得民心卻不見得那麼好。

    百姓都在等著一個人來結束這場戰爭，能夠結束這場戰爭的，無異於一個英雄。

    白景曜，被迫成爲了他們心中的英雄。

    如果白景曜不上戰場，會失去民心，失去他目前最大的砝碼。

    如果他上戰場……

    對於一個英雄來說，又有什麼比戰死沙場更好的結局呢？

    不管選擇哪一條路，白景軒，都穩贏了。

    不過現在看來，皇帝對白景曜竟然還抱有幻想。他不顧及其身體勒令其上戰場，也側面表示了皇帝仍然有意讓白景曜當太子。

    那白景曜，就更留不得了。

    皇帝一聲令下，退朝。文武百官噤若寒蟬，除了白景軒黨羽在偷笑，其他人都是摸不著頭腦。

    也有聰明人結合這段時間的民聲，明白了這是一場局。

    一場針對白景曜的，有去無回的局！

    ……

    白景曜沒收到信，不是因為路上耽擱了，而是單純的小魚沒有回信。

    她不認識這邊的字，也寫不了，來到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她都是讓小花充當文字轉語音功能。

    只不過沒來由的，她不想讓自己給白景曜的回信假手於人，“隱私”二字在這時候，又比什麼都重要了。

    前不久小魚收到的來自京城的信件，一封是兵部發來的，勒令當地指揮官對戰事進行詳細彙報。

    另一封就是白景曜發來的，信裡內容與兵部所說大同小異。但是當小魚將這封信放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後，又浮現出幾個別的字來。

    “京城險除，可定歸期。”

    短短八個字，小魚卻彷彿看到了白景曜如何運籌帷幄，將京城幕後黑手找出，設計讓那個人自食其果。

    他很聰明，小魚一直都知道。

    ……

    “將軍，西北方向有一支騎兵正在向我軍來！”

    “將軍！東邊發現了兩支偵察軍，已被擒獲！”

    “將軍！陳副將戰死了！”

    小魚臉色如常，好似對這些事情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可她自己心裏知道，自己已經焦頭爛額了。

    她一開始就想著帶兵殺敵，可是這些將士堅決不同意，因為小魚是他們唯一一個佩服的將軍，他們願意聽小魚指揮。

    若是小魚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大夏軍，就又成了一盤散沙了。

    可是比起謀劃，她更擅長拳拳到肉的對打，更擅長血腥殘暴的殺伐。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報！將軍！京城來的援兵到了！”

    京城調派了一千精英，輔以沿途城池囤積的兵馬，一共五萬人馬，終於趕到。

    這無異於雪中送炭，對於已經抵擋不住北牧國強勢攻擊的大夏軍隊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訊息。

    還不等小魚發話，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

    “投石軍向西邊進攻準備。”他一邊走一邊說，“副將用我帶來的，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