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城聞言，一下子翻身坐起來，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剛剛止住血的傷，疼得他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掉，傷口又遭撕裂。

    “你幹什麼！”小魚連忙摁住他。

    卻不料此時明明虛弱的霍雲城，卻有著和她對抗的力氣，愣是坐直了身子，湊過來看著她，眼神專注，一動不動。

    便聽他說：“若我讓你幫我給霍家翻案呢？”

    “你也應我？”

    小魚愣住，看著霍雲城的雙眼。這是這幾日來，她頭一遭瞧見霍雲城的雙眸中閃著光，暗含著滿腔的期待，甚至還有些許的懇求。

    她痴怔住，卻不料被霍雲城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

    瞧著那光逐漸黯淡下去，小魚腰一直，握住他的手：“我應。”

    霍雲城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小魚，情不自禁反握住那雙方纔給他上了藥的手，追問：“當真？”

    “當真。”小魚認真點頭。

    她是沒有把握給霍家翻案的，事情已經過去大半年了，再說這反派boss的身世，大都是爲了慘而慘，他的故事未必有那麼多暗線支線。

    可她瞧著著一雙眼睛，瞧著這張臉，她是斷然拒絕不了的。

    她應下，她得應下，她想要接近眼前這個人，便只能應下。

    “若你能幫我翻案……”霍雲城耳根燒紅，想說的話哽在喉頭，半晌說不出來。

    小魚也不催，就這樣看著他，等著他。

    “若你能幫我翻案，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霍雲城換了種說法，可羞赧不減，說完便轉過腦袋去，不敢看小魚的眼睛。

    他豈敢這樣說啊！他自己在心裏惱怒。難道眼前這位相國大人，還有什麼需要他做的嗎？

    於是他連忙又補了句：“當牛做馬，為奴為婢，我都心甘情願！”

    如此，他才鬆了口氣，覺得這句話沒那麼奇怪了。

    小魚未聽出話外之音，只覺得眼前這少年也卑微了些。

    若是南望舒，他定會耍心眼裝可憐；若是白景曜，他定會動用武力蠻不講理；哪怕是管理員孟書遠，也知道板着臉發發脾氣。

    怎麼到霍雲城這兒，就用自己的尊嚴和全部，去換這一個請求了呢？

    “你是我的人。”小魚盯著他的雙眼，不怒自威，“我的人絕不能說這樣的話！”

    霍雲城被小魚眸光中露出的威嚴震懾到，下意識往後靠了靠：“我……”

    他說錯話了？又惹得她不高興了？

    小魚看著他眸色中閃過的慌亂和自我懷疑，登時自責起來，伸手摟過霍雲城，讓他爬在自己懷中。

    霍雲城見小魚伸手，也是下意識一顫，卻沒有躲。待她那手帶著他靠在她身上，霍雲城又是一陣心悸，抿著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魚舒了一口氣，慢慢揉著霍雲城的腦袋，輕聲問：“待事情過去，我娶你做正夫好不好？”

    霍雲城愣住，人也僵了起來。

    這算什麼問題？這是什麼意思？

    正夫？他難不成心生妄念，已經到了幻聽的地步？

    可小魚不知道他怎麼想，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願意，便急急道：“若你嫌我後院小侍眾多，屆時為你遣散便是了。只是最近留著有用，暫且不能大動。你忍一忍，嗯？”

    霍雲城咬住自己的下唇，明明後背的疼痛仍然清晰，可他愣是將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才確認這是真實的，而非自己的夢境幻想。

    就聽小魚又說：“我知道不該這麼早和你說這些。”她有些懊惱，原想著再和霍雲城培養培養感情來著，可事情越來越糟，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得了。

    “可若是再不說，怕你越加厭惡我了。”

    霍雲城微微抬頭，看不見她的臉，只盯著她白皙如玉的脖頸，一鬆口，血珠跌落，染紅了她的衣領。

    “你……”小魚低頭，一把抓過霍雲城的下巴，又驚又惱，“你這是做什麼？！”

    霍雲城不知怎麼解釋，又見他的血將小魚的衣領染了紅，一時心頭懊惱，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弄髒你……唔！”

    不等霍雲城說完，小魚的耐心便已經耗光了，她猛地低頭，噙住霍雲城滲血的唇瓣，一下下輕柔地吸吮著，將他口中的血渡到自己嘴中，係數吞下。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霍雲城喘不過氣，人也軟在小魚懷中，久到他唇瓣已不再滲血，兩相交融的也不再是鮮血，小魚纔將他鬆開。

    “我說了，你莫要再這般說話。”小魚額頭抵著霍雲城的額頭，“你是我的人，理應硬氣些！你有底氣的，你有仰仗的！”

    “對旁人硬氣，對我也無需如此卑微。你想要什麼便和我說，我能給的，都給你。”

    霍雲城意亂情迷，雙眸睜不開，只覺得小魚的睫毛在蹭著自己的眼皮，好癢。

    又聽她開口：“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乖乖呆在我身邊，哪兒也別去。如何？”

    霍雲城正欲回答，卻身子一軟，往旁邊癱去。小魚眼疾手快，連忙將他拉回懷中，纔沒讓他背部著了牀板，再受一層傷。

    原是霍雲城本就筋疲力竭，如今好不容易上了藥止了疼放鬆些，又被小魚拉著吻得七葷八素，終是忍不住，睡著了。

    小魚看著他在自己懷中的睡顏，忍不住唇角上揚，捨不得放，便就這樣摟著。一陣寒風吹來，小魚解開自己的外衣，將他裹在裡面，纔算安心。

    龍一一嘖嘖道：“小魚你別說，你在這女尊世界還真有點像霸道總裁！”

    小魚輕笑：“什麼意思？”

    “特別有氣魄，特別有安全感！”龍一一連忙說，“你說也真奇怪嘿，只是換了一個身份立場，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換，怎麼差距這麼大？”

    小魚若有所思，笑問：“你想說什麼？”

    龍一一組織了一下措辭道：“你看，這個世界仍是女人生育，女人的力氣和個子雖然都比別的世界有所增益，但體魄強勁的男人依然不少。”

    “也就是說，在這些先天因素上，這個世界和其他世界差不了太多。只不過是將身份立場做了一個調換，從傳統男主外女主內，變成了女主外男主內，為什麼差別這麼大？”

    “你看看你後院的那些男人，個頂個有手有腳，卻不思進取，不願學習，也不願離開這裏，反而困鬥一方，在小小一院中勾心鬥角。”

    “你瞧霍雲城，已經算是有骨氣有思想的人，卻也擺脫不了女尊男卑的思想，他在你面前，總是矮一頭的，不管你是不是相國，是不是時晏。”

    小魚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霍雲城，眉稍舒展，臉上的笑淡了淡：“你若是將剛纔話裡的男人女人換一換，就是之前我們去過的那些世界的早期想法了。”

    “一個人，一出生，所有人就告訴他，因為你的性別，你不能讀書，不能習武，只能學著如何照顧另一個性別的人，只能聽從另一個性別的人所說的話。”

    “你指望這樣的人，怎麼掙扎，怎麼有自己的思想呢？”

    “讀書，就給他燒了。習武，就拉著打一頓。若是屢教不改，乾脆家法打死，還能落得一個治家嚴謹的美名。”

    “情竇初開不叫情竇初開，叫放蕩。兩情相悅不叫兩情相悅，叫私奔。已經無法決定自己的性別，無法決定自己的父母了，卻也無法決定自己的伴侶。”

    “這樣的生活，不是他一個人承受，而是整個群體都在承受。”

    “那你說說，這些人，怎麼可能掙扎？”

    她捋了捋霍雲城臉頰上沾著的頭髮，替他擦去薄汗，接著跟龍一一說：

    “你問我這個世界男人比女人差到哪兒了，可我也想問，其他世界的女人比男人差到哪兒了。你還記得林向陽嗎？雖然這女人我真是見一次殺一次，但還是得說，她確實厲害。”

    “可她的男人呢？垃圾一個，軟骨頭。”

    “然而，那男的出生便什麼都有，坐等繼承大位，林向陽卻是兩世為人，比旁人耗費更多心血精力，步步為營，才爬上那個位置。”

    “還不能涉政。”

    龍一一明白了：“是啊，把一群人圈養在一方院落裡，唯一的競爭便是坐上側夫正夫的位子，他們除了勾心鬥角，還能幹什麼呢？”

    “那小魚，你是不是也要做鹿竹那樣的人，將平等的思想帶給他們？”

    小魚愣了一下，笑了：“誰說我要這麼做的？”

    “啊？”龍一一茫然，“那你剛剛……”

    “我只是看得透，沒打算打破這一切啊。”小魚聳聳肩，“拯救蒼生維護世界和平的事兒，氣運之女去做就可以了。我只是個惡毒女配，沒必要把自己抬得那麼高尚。”

    “再說了，我確實挺享受這群男的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

    “之前在白景曜那個世界，老孃真是受得夠夠的了！”

    龍一一滿臉黑線：“我尋思你在那個世界也挺狂的啊……”

    正聊著，霍雲城眼睛一眨，醒了。後背的傷隱隱作痛，讓他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