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孩子
“應該是你乾媽來了,我去開門。”
江如甯艱難地把思緒從回憶中抽離,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定內心的洶涌,快步走到防盜門前。
盧舒顏說好今天過來吃晚飯,陪陪她,也陪陪小寶。
只是她沒想到,盧舒顏會來得這麼早。
門開啟,略顯昏暗的樓道里,那男人的身形太熟悉,太高大,太冷然,以至於叫人覺得壓抑。
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全被抽離,江如甯僵在原地,四肢沉甸甸像是灌了鉛。
傅司寒那近在咫尺的、寒意滲人的眼神,在她噩夢裏出現過無數次,足夠她銘記一輩子,痛恨一輩子!
可這是現實,不是噩夢!
她猛地要把門關上,傅司寒卻快她一步,擋住了門。
時隔六年,再次見到這個女人,他依舊無法遏制狠狠把她掐死的衝動。
“想躲,是不是太晚了?”他一把捏住她纖瘦的手腕,力氣極大,江如甯強忍著纔沒有痛撥出聲。
她渾身都在發顫,連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傅司寒笑得又冷又諷刺,彷彿江如甯問的是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問題,“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你?”
“容易……”江如甯瞬間紅了眼睛,“傅司寒,你覺得我在牢裡待的這六年,過得很容易?”
“裝什麼委屈?”傅司寒很不滿意她還在自己面前演戲,“別說六年,就是六十年,也是你應得的報應!”
他甩開她的手腕,好像那是什麼無比骯髒的東西。
江如甯被他甩得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卻突然被一隻小手用力地扶了一把。
緊接著,一道人影憤怒地衝向傅司寒,如一顆小小的炮彈,伸手把他重重一推:“壞人,不準碰我媽咪!”
媽咪?
傅司寒眸光一緊。
這女人什麼時候有了孩子?
他伸手要去拉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江如甯急忙把江惟安藏在身後,護得嚴嚴實實:“傅司寒,你想幹什麼!這麼小的孩子你也要動手?”
她的動作太慌亂,傅司寒覺得不對,下意識看向這孩子的臉。
那五官,看起來為什麼這麼的眼熟,這麼的……像他?
不,不是像,而是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個念頭陡然在傅司寒腦海中成形,他的眼睛像被一根看不見的刺不輕不重地紮了一下,內心一時說不出是怒還是喜。
或許兩者都有。
他竟然有了一個孩子?
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揹着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你叫什麼名字?”他沉聲臉問。
江惟安仰起小小的腦袋,看著眼前這張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嘴唇有一瞬間的發白,卻咬緊了牙,努力沒讓自己露怯:“我叫什麼和你沒關係!你再欺負我媽咪,我可要報警了!”
報警?
傅司寒覺得可笑。
這個孩子長得這麼像他,不僅樣貌相似,說話的語氣也頗有他的樣子。
居然還說什麼,要報警抓他?
這稚聲稚氣的一番話,讓他心頭的怒意鬼使神差消退了幾分:“當然和我有關,我是你父親!”
“我是被幹媽和媽咪帶大的,”江淮安一臉敵意地看著他,“我沒有爸爸!”
傅司寒轉目看向江如甯,不怒反笑,那笑容極冷:“這是你教給他的?”
“不是媽咪教的!”江淮安聞言氣鼓鼓打斷他的話,“你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跟我媽咪說話?”
果然不愧是江如甯帶大的,和這女人一樣讓人火冒三丈!
傅司寒帶著怒意逼近一步,江如甯立刻踉蹌後退。
和六年前相比,她瘦了,臉色也更白了。
那張臉,蒼白脆弱,如輕輕一戳就會破的紙。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是恨他的,也是怕他的,這個男人奪走了她的一切,她的驕傲,她的尊嚴,她的自由……全被他殘忍地碾碎在了塵土裏!
傅司寒冷笑:“六年了,你不打算跟我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江如甯把兒子小小的手握在掌心,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解釋我放火殺人,還是解釋我怎麼懷上的孩子?在你眼裏,我不是個滿嘴謊話的蛇蠍毒婦嗎,我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一大一小兩個人,目光帶著警惕,也帶著敵意,母子兩個同仇敵愾,彷彿他是洪水猛獸。
“江如甯,你比我想的要聰明,”傅司寒冷笑一聲,頭一次毫不吝嗇對江如甯的“誇讚”,“煞費苦心隱瞞孩子的出生,教唆他不認我這個父親……好,很好!”
“很好”兩個字,帶上了十足的森然,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低沉壓抑了幾分。
依舊是毫無溫度的嗓音,和厭惡至極的眼神……
江如甯的心,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徹底冷了,可還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籠上心頭,讓她腳下的影子都沉重了起來。
彷彿噩夢纏身。
“傅司寒,你……你什麼意思……”她顫聲開口。
傅司寒再次逼近,過分高大的身形,帶來一種難言的壓抑。
“生下我的孩子,再教唆他跟我反目,江如甯,這就是你的計劃?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要利用,你這個女人,還要有多讓我噁心!”
噁心?
江如甯紅了眼睛,笑出聲來。
“我生下孩子,不讓他和你見面,就是爲了讓他跟你反目成仇?傅司寒,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你憑什麼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要和你扯上關係!”
出獄後她竭盡所能,只爲了避開他。
要不是還在假釋期,不能離開北市,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又怎麼會給他找到自己和孩子的機會!
她的眼神又痛又怕,傅司寒冷冷看著她,心裏談不上有多快意。
這個女人瘦了,單薄了,住在這種又老又舊的居民樓裡,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天之驕女。
可還不夠,這一切還遠遠不夠。
不夠給葬身火海的宛亦一個交代,不夠澆熄他心裏積壓了六年的怒火!
他掐起江如甯的下巴,手指縮緊,幾乎要把她的下頜生生捏碎:“北市這麼大,我偏偏能見到你這個女人!你敢說,你不是故意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