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媽咪,別怕!
“小寶!”江如甯滿頭大汗地從噩夢中驚醒,“小寶……”
臥室的檯燈,不知什麼時候被按亮了。
燈光映照著江惟安柔軟而稚嫩的臉,他爬上床,把小臉貼在江如甯懷裏,稚聲稚氣地安慰:“媽咪不怕,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小寶去夢裏幫你把怪獸打跑。”
獨屬於孩子的溫暖氣息,彌散在江如甯鼻息間,帶來一種難以言說的安慰。
她艱難地把思緒從噩夢中抽離,輕揉兒子的後腦勺,愧疚道:“媽咪做噩夢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江惟安搖頭說著,看了看手腕上的兒童表,“媽咪,已經六點了,我做了早餐,你快起來吃!”
小孩子做的早餐,無非是簡簡單單的牛奶泡燕麥片。
可江如甯還是覺得無比幸福。
她在監獄裏度過了生不如死的六年,剛剛入獄,她就發現自己懷了孕。
多可笑啊,當初她心心念念想有一個愛的結晶卻未能如願,如今不愛傅司寒了,卻意外有了他的孩子。
甚至,他都壓根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六年裏,小寶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她心底為數不多還沒熄滅的光……
當一個人在裡泥沼裡陷得太久,每一點平淡和安寧,都顯得彌足珍貴。
一大一小起了床,個子小小的江惟安搭在小凳子上對鏡刷牙,時不時偷瞄她一眼。
像是擔心她出獄不到一個月的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那稚嫩的眉眼,和傅司寒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給人的感覺暖如初夏,不像傅司寒,一個眼神就能叫人冷徹心扉……
江如甯的父母,早已在她入獄的六年間相繼離世,現在,她的親人只剩下江惟安一個。
江惟安是她的閨蜜盧舒顏一手帶大的,性子和盧舒顏一樣開朗活潑,有時十分調皮,有時卻懂事得讓江如甯感到心疼。
沒能陪在小寶身邊,是她心裏最大的遺憾。
之後的日子,她會好好彌補這種遺憾,不會再給小寶的童年留下缺失……
她給江惟安換上小短袖和牛仔揹帶褲,親了親他帥氣的小臉:“上車,媽咪送你去幼兒園。”
車在道路上穿行,不一會兒到了幼兒園門口。
江惟安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背上小書包,朝江如甯招了招手,趁她彎腰,在她臉上啄了一口。
有點害羞,顯然還不是特別習慣。
“媽咪,我先走了,晚上你記得來接我!”
江如甯點點頭,笑著朝他揮手。
看著小寶揹着書包走進幼兒園,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不捨得就這麼轉身離開。
清晨的陽光灑落,路上車輛穿行,路邊行人如織,整個城市熙熙攘攘,透著人世間的煙火氣。
每到這種時候,她才深深感到自己活了過來,沒有死在陰暗沉鬱的牢房裏……
她轉過身走向自己的車。
六年的牢獄之災,讓她變得比之前更清瘦,卻沒能摧毀她眼底間的那抹乾淨。
細巧精緻的眉眼,絲毫瞧不出歲月的痕跡,只是眼角多了幾線血絲,彷彿剔透的水晶上悄然浮現的裂痕……
不遠處的街角咖啡廳門口,一輛布加迪威龍前,端著咖啡的男助理在看清她的側臉後不由一驚。
手裏的咖啡,險些砸落在地。
是……是她?
布加迪威龍的車窗搖下,露出一雙冷然至極的眼睛。
傅司寒盯著不遠處的江如甯的背影。
六年了。
在他眼裏,江如甯早已簡化成了一個代號——那個女人。
那個陰險歹毒,放火活活燒死宛亦的女人……
她居然,出獄了?
傅司寒並沒看到,江如甯來幼兒園門口是要做什麼。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北市有一場商界首腦會議,如果他不出席,那“首腦”兩個字就可以從會議名裡抹去了。
“開車,去恆凱會議樓。”
“是。”
助理連忙應聲,恭敬地把手裏的咖啡遞給他。
布加迪威龍行駛了一段距離,後座沉著臉的傅司寒再度開口:“會議結束之前,讓助理查清那個女人現在的住處!”
話音落下,車裏的溫度都似乎驟降。
助理後背一陣發寒,不敢從後視鏡裡看他鷹隼般的雙眼:“是……”
……
下午把江惟安從幼兒園接回來後,江如甯就開始在廚房裏忙碌著做晚餐。
現在的江如甯,早已不是六年那個在全國各地都開過畫展的天之驕女。
她在城郊的小區租了一套小公寓,憑著一身過硬的本事,在雜誌社接了一些漫畫任務,甚至有了自己的專欄,足夠讓自己和兒子過上衣足飯飽的生活。
生活平淡,又不乏希望。
江惟安走進廚房,把小手洗白白,搭著小椅子湊到廚房的大理石臺面上。
“媽咪,我來幫你剝番茄!”
他拿起已經燙過一遍,劃了十字刀的大個兒紅番茄,一點點地去皮
認認真真的小模樣,看得江如甯心裏微暖,像是被午後的陽光輕輕曬過,整個人都變得舒展起來。
“媽咪,今天是喝番茄蛋湯嗎?”他仰起小臉問。
那眉眼,和傅司寒如出一轍。
江如甯一怔——傅司寒也很愛喝番茄蛋湯。
這個名字措不及防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瞬,她心中涌起難言的痛。
最開始的時候,這種痛很尖銳,連聽到他的名字她都痛苦得要發瘋。
而現在,曾經的傷口早已經結痂,只在被撕扯的時候纔會再次變得鮮血淋漓。
江如甯咬了咬唇,沒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在監獄裏她無數次地失控,每每想起傅司寒,就像是有人拿著尖銳的冰稜一下下地,狠狠往她遍佈傷口的心上扎。
她曾用頭狠狠撞牆,企圖用一種痛苦沖淡另一種痛苦,可事實證明痛來痛去,最終剩下的還是隻有暗無天日的絕望……
好在那段日子,她熬過來了。
雖然心力俱疲,但她熬過來了。
她沒能忘掉這個險些毀了她一聲的男人,她只是選擇了放過自己,沒讓自己繼續沉溺在痛裡。
“叮咚——”
門鈴聲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