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啊，好好吃飯，你媽媽……”傅夫人開口安慰。

    她本想說江如甯很快就會過來，然而話沒說完，就被江惟安打斷：“小寶是媽咪和乾媽對我的稱呼。傅夫人，請你不要這麼叫我。”

    媽咪是歷經疼痛給了他生命的人，乾媽是辛辛苦苦把帶大的人。

    她們叫他小寶，理所應當。

    而傅家人是當初把媽咪送進監獄的人，媽咪如果知道這些人也這麼稱呼他，心裏該有多難受？

    這個所謂的奶奶或許對他很慈祥，可他不能因為這個，就傷了媽咪的心。

    傅夫人聞言面色訕訕。

    傅司寒火冒三丈，血液幾乎逆流：“把他帶回房間，學會好好說話之前不準下樓！”

    “傅少這麼喜歡把人關起來嗎？”江惟安一雙過分清澈的眼睛盯著他，眼裏瞧不出任何情緒，“想關我多久？五年，還是十年？”

    他今年剛滿五歲，從他有意識、有記憶開始，只有到了每月的探監日，才能和乾媽一起去探監。

    乾媽說，媽咪從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之所以被關起來，全是因為這個叫傅司寒的人。

    而這個人，偏偏是他的父親！

    “好了，好了……”傅夫人急了，“發這麼大的火做什麼？這可是你自己的兒子！”

    “我沒有爸爸。”江惟安聲音稚嫩，語氣卻極認真。

    傅司寒怒極，狠狠掀了桌子。

    桌上的餐盤碎了滿地，殘渣飛濺，場面好不狼狽。

    江惟安眼圈微紅，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桌子雖被掀到了一邊，卻有一片碎瓷，極快地飛向了江惟安的左頰。

    傅司寒瞳孔一縮，立刻伸手去攔。

    卻有另一隻手，比他的動作更快。

    那是江如甯。

    她剛趕來別墅就聽到了裡頭的吵鬧聲，循聲快步來到餐廳，沒想到竟看到了這樣一幕！

    尖銳的碎瓷，在她潔白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傷口，很快就見了血。

    她抬起頭，惡狠狠看著傅司寒，那眼神如野獸。

    “傅司寒，你敢傷小寶，我要你的命！”

    “媽咪！”江惟安在看到江如甯的一瞬，眼圈更紅了，卻強忍著眼淚沒有掉落。

    江如甯立刻蹲了下來，把小小的人攬到懷裏，心如刀絞：“小寶……有沒有被嚇著？”

    江惟安強忍著恐懼搖頭，他不想讓媽咪擔心。

    “媽咪，你是來帶我走的嗎？”他問。

    對上他清澈而充滿期待的眼眸，江如甯愧疚得幾近窒息。

    她頓了一下，艱難開口：“小寶，媽咪暫時沒有辦法帶你走……”

    話音落下，懷裏的小人兒身體有瞬間的僵硬，眼神也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孩子，你媽媽以後每天都會過來看你，奶奶保證，你每天都能見著她！”傅夫人於心不忍，連忙說道。

    江惟安大大的眼睛，這才重新有了一絲光亮。

    他踮起腳，抱緊了母親的脖子，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半是懇求半是堅定：“媽咪，你別丟下小寶好不好？等小寶再長大一點，一定保護好你！”

    江如甯淚如雨下。

    “好，”她連連點頭，“媽咪會等你……”

    “江女士，”一旁的管家上前，“時間不早了，你該開始工作了。”

    江如甯站直身子，擦乾臉上的淚，勉強恢復了冷靜：“好，我知道了。”

    “媽咪，你要做什麼工作？”江惟安疑惑地問。

    媽咪不是一直在給雜誌社畫漫畫嗎，管家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江如甯苦笑了一下：“媽咪在這裏找了一份工作，以後可以每天陪著小寶……小寶要乖乖的，好好上幼兒園，好不好？”

    江惟安隱約察覺到一絲異樣，卻還是點了點頭：“小寶會乖乖的。”

    傅夫人嘆了口氣：“快叫司機送他去幼兒園吧。”

    管家於是叫來了司機。

    傅司寒冷著一張臉，直到司機把江惟安送走，臉色也沒有絲毫的緩和：“江如甯，你以為演這麼一齣戲，我就會同情你？”

    當初那麼惡毒的一個女人，他始終不信她身上有溫情的一面。

    用這麼小的孩子做戲，只讓他覺得作嘔！

    “我是傭人，不是演員，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不需要傅大少的同情。另外，麻煩傅大少把離婚協議準備好，我好儘快簽字。”江如甯冷冷道。

    說完，她從管家手裏接過清掃的工具，轉身上了樓。

    來之前她已經聯絡管家，打聽了自己的工作內容。

    這裏所有的衛生，她都要負責。

    修剪草坪、清掃落葉、擦洗地板……總之整棟別墅務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否則有嚴重潔癖的傅司寒隨時可能把她開除。

    這顯然不是一個人能做完的活兒，可江如甯暫且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來到別墅頂樓，開始擦洗玻璃。

    “這就是那位傅太太？”

    “噓……小點兒聲，什麼傅太太啊？不過就是個傭人，和咱們沒什麼區別。”

    “我聽說她還殺過人呢！這樣的女人，也虧傅先生還肯讓她進門！”

    “也就是看在她給傅家生了個孩子的份上罷了，否則，早就把她重新趕回監獄了……”

    一陣被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傳了過來，江如甯冷冷一笑，沒有理會。

    “欸，你們聽說了嗎？林小姐的表妹今晚就要回國了，傅少特地推掉了晚上的會議，要親自去機場接人呢！”

    “林小姐的表妹？”

    “是啊，就是當初那位被活活燒死的林小姐……你們說，林小姐的表妹看到江如甯這個殺人兇手，會是什麼反應？”

    “要是我，肯定恨不得把她活活打死！”

    “就是，殺人償命，她有什麼資格還好端端活著？”

    聽著這些義憤填膺的話，江如甯只覺得可笑。

    她早已不奢望有人能相信自己的清白，是她蠢，中了林宛亦的計，當初林宛亦無非是想燒死她，代替她成為傅太太。

    可老天有眼，讓林宛亦放火燒身，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而她卻奇蹟般活了下來，因福得禍，被視作殺人犯。現如今，似乎每個人都有資格站在道德高地上對她指手畫腳。

    回想起六年的牢獄生涯，江如甯痛苦地咬緊了唇。

    她已經被潑了太多髒水，不在乎再被多潑幾次。

    暫時的隱忍，不過是爲了日後的脫身。

    總有一天，她會找到機會帶小寶離開這裏，在那以後，傅長歌休想再把她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