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汪城的車回家，昨天來過的那些人，今天又來了。

    聽說黃玉英今天要回來，他們乾脆不走了，就坐在院子裡等著。

    黃玉英邁進自家院子，那些人紛紛站了起來。

    “你終於回來了。”

    “我們等你一天了。”

    “還不還錢，給一句痛快話。”

    黃玉英淡定地說：“我既然回來了，那就不會差你們的錢。”

    黃玉英進屋裏呆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把錢拿出來了，把江愛泰欠他們的錢全還上了。

    債主們興高采烈地走了。

    “黃老太太真有錢，欠了外面那麼多錢，她一下子把錢全還上了。”林雪梅擠眉弄眼地對趙春花說。

    “真的？”趙春花不相信地看了林雪梅一眼，林雪梅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我問的人，人家說錢全還了，八百多呢。平時看不出來，老太太從吃的到穿的，非常樸素。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有錢的主兒。沒想到啊，人家不聲不響就拿出了八百多。”林雪梅的語氣就不上來是酸還是羨慕。

    “哼，那都是趙四妹借的錢。娶了這個媳婦，黃玉英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從進門開始，這個娘們就開始借錢。別看黃玉英一口氣掏了八百多，她心疼得都快吐血了。她小兒子能掙錢，一年到頭在部隊裡開車，才掙了這麼多錢。這下可好了，全賠給老二了。聽說老六年底還要結婚，這下子怕是連彩禮錢都拿不出來了，誰讓她眼瞎選了趙四妹當兒媳婦。”趙春花臉色複雜地說。

    林雪梅嗤地一聲笑了：“我怎麼聽著你好像很同情她？”

    “我同情她？你錯了，我可不是同情她。知道她倒黴，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這種兒媳婦多來幾個，搞死那個老女人。”趙春花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可惜了，黃玉英的幾個兒子裡面，也就老六和老七沒結婚了。老六定下了，聽說是個女大學生，對方父母對江老六滿意得不行，人家姑娘也長得漂亮。剩下的就江老七了，江老七多勤快的人呀，光邊沿農場就有不少人家盯著呢。只要黃玉英放出風聲去，她家門檻就要踏破了。想當初，我還想把你家鳳蘭說給江老六或者江老七。可惜，你跟黃玉英關係不好，見了面跟斗雞似的，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林雪梅叭叭地說個不停，沒有看到周鳳蘭過來了。

    周鳳蘭挺著肚子走過來，默默地坐在趙春花身後，安靜得像一個隱形人。

    趙春花咳嗽一聲，自然地轉移了話題：“趙四妹真的要和江愛泰離婚嗎？”

    “兩個人過不下去了，趙四妹在外面欠了那麼多錢，她哪有臉再回來啊？趙家那邊已經在幫他物色下家了，趙四妹長得多漂亮，想娶她的人大有人在。可憐江愛泰，把她捧在手心裏疼，到頭來落了個人財兩空。還有江元沛，大人分開了，小孩可怎麼辦？”林雪梅唏噓道。

    周鳳蘭冷不丁地出口：“黃大娘把錢都拿出來，江愛家和餘雁就沒錢結婚了吧？”

    “就是啊，哪有錢再操辦婚事？”林雪梅拍著大腿說。

    聽到這話，周鳳蘭的心情明顯好多了。

    “媽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老七。這些錢本來是留給你結婚用的，現在都給你二哥還錢了。我都沒臉見餘雁了，更沒臉見餘雁父母了。”黃玉英麵露愧疚之色，眼睛裏麵閃爍著淚花。

    “媽，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二哥。二哥也不想欠那麼多錢，我會跟雁雁說明情況，她那麼通情達理，一定會體諒的。”江愛家安慰著難過的母親。

    江愛業也說：“錢沒了可以再掙，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元沛的身體，二哥一個人在醫院照顧不行，還得您親自過去照料著。”

    黃玉英抹了抹眼淚，強顏歡笑道：“你二哥說了，他會慢慢還錢的，讓你們兩個放心。就是餘雁那邊，，我心裏沉甸甸的，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你們年底就要結婚了，媽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說到這裏，黃玉英還是哭了，眼淚順著她蒼老的臉頰落下，在下巴處匯聚成一條細線。

    江愛家和江愛業勸了半天，黃玉英才緩過勁來。

    她藉口累了，讓江愛家和江愛業出去，她要睡一會兒。

    江家兩兄弟出去以後，面對著空空蕩蕩的房子，黃玉英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天過後，黃玉英又去了局裏，和江愛泰換班照顧江元沛。

    江元沛在醫院裏住了十五天，出院的時候反倒胖了一圈。

    江愛泰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瘦成了一根竹竿，話明顯比之前少了許多。

    江元沛要回家繼續休養，江愛泰要出去幹活，江元沛就被送到了黃玉英那兒。

    幾個大娘分別來過一遍，有的帶了雞蛋，有的帶了白糖。

    孩子們也都來了，把屋裏擠得滿滿當當的。

    “元沛，聽奶奶說，你身上讓人紮了一刀，我想看看傷口是什麼樣的，我都沒有開過刀。”江元升擠在最前面，殷切地看著江元沛。

    江元沛非常自豪地說：“我扒開衣服讓你見識一下。”

    他真的扒開了衣服。

    爲了看江元沛的傷口，這幫孩子全都拼命地往前擠。

    江元沛成了香餑餑，躺在炕上享受著眾星拱月的感覺。

    “元沛哥哥很勇敢，開刀的時候都沒有哭。”江梨大聲說。

    “哇，你好厲害啊，我看到刀子就腿軟。”江元書一臉佩服地說。

    “我也是，你不在那幾天，想到你在局裏挨刀子，我晚上都睡不著。”江元陽說。

    “開過刀有啥好羨慕的？！”江愛國無語地看著這幫孩子。

    “孩子嘛，看什麼都覺得新奇。”江愛民笑著說。

    李金枝惦記著那八百多塊錢，小聲跟汪春豔說：“老太太這次大出血了，一次性拿出八百多給老二還債，這可是愛家結婚的錢。我以前覺得老太太偏心老三，現在看來老太太最偏心老二。這些年，老太太沒少幫扶老二。趙四妹就是個無底的坑，年年往裏頭填錢，根本就填不滿。錢扔進水裏能聽個響，扔進趙四妹那個坑裏，連個響都沒有。這次的八百多，不知道老二會不會還？”

    “不還？他憑啥不還？因為他家的事，老六都結不成婚了，有一部分錢還是老七掙的。他要是不還，那我也去外面借錢，還不上了就找老太太。她都給老二出錢了，就要給我出錢。”汪春豔陰著臉說。

    “說得對，我也是這個意思，就看老二還不還了。”李金枝說。

    “他哪裏還得起啊？趙四妹把他掏乾淨了，這轉眼又要嫁給別人了。”汪春豔一臉同情。

    “不是吧？”李金枝吃驚地捂住嘴巴。

    “我聽說的，大家都在傳，就是不敢在老二跟前說，怕他受刺激。”汪春豔抬起頭往周圍掃了一眼，神秘兮兮地湊到李金枝面前，小聲說：“趙四妹長得好，想娶她的多著哩，她媽每天都在張羅她跟別人相親，這還沒離婚呢，就著急成這樣，我真替老三感到不值。”

    “嘖嘖，這個女人可真夠無情的，連孩子都不要了。”李金枝說。

    趙四妹確實忙著相親，還是大張旗鼓地相親，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人。

    一個男人從院裏走出來，趙四妹的媽媽在後麵送人家。

    “你對四妹很滿意，長得好看，最重要的是能生。我都這麼大了，我爸媽就想要個兒子。彩禮沒問題，只要她能給我生個兒子，我爸媽把她當天仙供起來…”男人一邊走一邊興高采烈地說。

    聽到彩禮沒問題，趙四妹的媽媽就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滿臉都是褶子：“我家四妹沒有別的優點了，還真就特別能生。我問過算命的先生，人家說她命裡有四個兒子呢。”

    送走了男人，趙四妹的媽媽春風得意地走進屋裏。

    “四妹，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趙四妹低著著擺弄著衣服上的扣子說：“不怎麼樣，他張嘴閉嘴就是生兒子，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生兒子的機器。生生生，都是我在生，我疼得要死！他就會享受，憑什麼呀？”

    “憑人家給的彩禮多呀，我要了九百塊，有了這九百塊，你弟弟就有錢娶媳婦了。再說了，你是二婚，能找個這樣的人家已經很不錯了。”趙四妹的媽媽說。

    “我還沒離婚呢！！”趙四妹大聲說。

    “早晚要離！我聽說江愛泰回來了，你去一趟跟他把婚離了。”趙四妹的媽媽把腿一盤坐到了炕上。

    “我，我不想離了…”趙四妹支支吾吾地說。

    “不想離了？這事由不得你，你不離也得給我離！事情鬧成這樣，你以為黃玉英還能接受你嗎？趙家和江家已經結仇了，你和江愛泰不可能再好了。”趙四妹的媽媽激動地喊了起來。

    “我要親自問問江愛泰，親耳聽到他說不要我，還想去看看元沛，他從醫院回來了，我這個當媽的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趙四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