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英一來，場面就鎮住了。

    “來，都把名字寫在紙上面，還有欠多少錢，全都寫得清楚明白了。我找四妹再覈實一下，沒有錯就想辦法把錢還上了。”

    “還是老太太有魄力。”

    債主們交口稱讚。

    也有人問：“老太太，什麼時候能還錢？”

    “最遲明天晚上。”老太太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你嗎？”

    江愛泰找出一個本子和一支鉛筆。

    債主們紛紛在本子上寫上名字，後面再綴上借錢的額度。

    得到黃玉英的保證，債主們陸陸續續地走了。

    “你算算欠了多少錢？”黃玉英把紙條遞給江愛泰。

    江愛泰掃了一眼，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江梨湊過來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黃玉英的目光被她的表現吸引了，忍不住說：“你能算清有多少錢嗎？”

    江梨算清楚了，但她不會承認。

    如果她說出答案，大家就會以為她是天才。

    當天才太累了，她還是當個無憂無慮的小朋友最輕鬆。

    江梨搖搖頭，一臉嚴肅地說：“算不清。”

    黃玉英被她逗笑了：“那你吸什麼氣？”

    “上面有好多字，我一個都不認識。”江梨說。

    江元泰放下小本子，很長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多少錢？”黃玉英問。

    “八百多。”江愛泰苦笑道。

    黃玉英閉了閉眼。嘴角泛着一絲冷笑：“這就是你找的好媳婦，她這些年沒少貼補孃家人。在外面錯了這麼多錢，她有沒有替你想過一次？欠了八百多，你不吃不喝地工作，需要幾年才能還清？”

    江愛泰沉默著。

    知道江愛泰還是捨不得趙四妹，黃玉英恨鐵不成鋼地說：“外面欠著錢，人家都逼上門來了，她還一門心想地支援孃家，你就這麼喜歡她？哪怕她把你推進深溝裡了，你對她還是一點怨恨都沒有？”

    “有怨恨。”江愛泰低著頭，悶悶地說：“可她畢竟給我生了元沛，我不想就這樣跟她離婚了。”

    “現在不是你想不想跟人家離婚的問題，而是人家要不要繼續跟你過的問題。”黃玉英的話如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插進江愛泰的胸腔裡。

    江愛泰痛苦地擰起了眉毛，聲音低落地說：“我想了好幾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就躲在孃家不出來，我連門口都進不去。她媽見了我就沒好臉色，她家人沒有一個站在我這邊，我實在是…”

    說到最後，江愛泰的聲音哽噎了。

    黃玉英都氣笑了：“她家人只認錢，你空著兩隻手上門，他們當然不會給你好臉色了。你想要好臉色，那就太簡單了，你拿一大塊豬肉去，她家人會笑著把你迎進院子。你不能高興得太早，最多飯吃到一半，她家人就會把你趕出來。過河拆橋，說得就是她家人。用得著你的時候，她家人對你客客氣氣的。用不著你了，她家人就會一腳把你踢開。”

    “媽，我跟四妹是有感情的。”江愛泰麵露痛苦之色。

    “你問問她，她對你有感情嗎？她媽讓她回去，她一句話不說就跟著她媽走了。她媽還說，你拿不出錢來，就讓她跟你離婚，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她要是對你有感情，絕對不會這樣對你。兒子，媽不逼你，你想清楚了，她到底值不值得你這麼無怨無悔地付出？”

    江愛泰雙手抓住頭髮，滿臉都是痛苦和掙扎。

    看到他這麼痛苦，江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大人似地說：“二叔，別難過了。”

    “讓二叔抱抱。”江愛泰眼中有淚，緊緊地把江梨抱入懷裏。

    黃玉英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對江愛泰說：“你不如問問小梨的意見，她是咱們家的小福星。她要說，你跟四妹能過一輩子，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湊錢給你，讓你把四妹從孃家領回來。”

    江梨的“光榮”事蹟，黃玉英沒有到處去宣傳，只有江家人知道江梨有多神。

    江愛泰淚汪汪地看著江梨，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說：“小梨，你告訴二叔，二叔跟你二大娘能過一輩子嗎？”

    江梨遲疑了下，抬眼看向黃玉英。

    黃玉英鼓勵她：“你放心大膽地說，奶奶和二叔都不是碎嘴的人，不會出去亂說的。”

    “就算二大娘這次會回來，總有一天她會離開你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欠一屁股債，元沛哥哥和你過得很苦。元沛哥哥連學都不想上，因為家裏太窮了。”江梨說。

    江愛泰的臉瞬間白了。

    江元沛是他兒子，在他的疼寵之下長大。兒子不讀書，長大了不識字，一輩子就毀在他手裏了。

    “那你二大娘呢？”江愛泰不死心地問。

    “她嫁給了萬元戶的兒子，生面又生了一個男孩。”江梨都不忍心看江愛泰的表情了。

    江愛泰自閉了，他幾近崩潰地對黃玉英說：“媽，你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行，你靜一靜。”黃玉英不逼他了，帶著江梨走了。

    走出院子，江梨說：“奶奶，二叔好可憐。”

    “他可憐是他自找的。”黃王英怒其不爭地說。

    “你剛纔跟你二叔說...”

    江梨就知道黃玉英會問，淡定地回答：“我隨口說的。”

    黃玉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江梨的冷汗差點流下來。

    電視機開著，趙金寶翹著腿悠閒地坐在炕上。

    “舅舅，你在吃什麼？”

    江元沛噠噠地跑到他面前，眼饞地看著他的手裏的東西。

    趙金寶挪開手，慢悠悠地說：“你眼瞎啊，我在吃花生，你沒看到啊？”

    江元沛吞嚥著口水說：“舅舅，我也想吃花生。”

    “你吃屁。”趙金寶白了他一眼。

    “我要吃。”江元沛撲上去搶。

    “滾開。”趙金寶飛起一腳，把江元沛踹到了地上。

    江元沛就地打起滾來，放開喉嚨大聲嚎哭起來。

    “你哭，就是哭死在這兒，我也不會給你花生吃。”

    趙金寶冷眼看著，繼續悠閒地吃花生。

    “元沛！”趙四妹聞聲趕過來，慌忙把江元沛從地上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