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要退了，做好準備！”

    術魯死死地盯著對面的明軍調動，道理很簡單，明軍承受不起女真軍的兩面夾擊，所以這一次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咬死明軍，不能讓他們再從容地撤退到第三道陣地裏去，要趁著這個機會大量殺傷明軍。

    然而他很快便失望了，明軍雖然是按照他預想的那樣開始撤退，但第二道壕溝與第三道壕溝之間竟然是相通的，這讓術魯始料不及。

    明軍透過相連的壕溝順利地撤退到了第三道壕溝之中。

    不過不要緊，這是明軍最後一條完整的陣地，只要突破了這個陣地，明軍就只能逃向最後那條臨時陣地了。

    精心構建的三道防線尚且被擊破，臨時陣地又濟得什麼事。

    眼見明軍後退，女真軍歡呼著衝進了第二道壕溝之中，與薄裡古部順利會師。

    第三道壕溝與第二道壕溝的距離也是七丈左右，只是更加狹窄了許多，女真軍已經沒有了兩翼夾擊的可能。

    不過打到現在，反倒是女真軍分佈在兩道壕溝之中可以交替嚮明軍最後的陣地射擊，由於人數的優勢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因而女真軍在攻擊力的輸出上並不輸於明軍了。

    箭矢槍子如同飛蝗一般，密集無比，人躲在戰壕之中仍地被打到附近的泥石濺到臉上，生痛生痛的，敢死隊的巨盾早就被打得稀巴爛，沒有人敢貿然抬頭。

    但術魯並不擔心，火器再犀利，也是有缺陷的，比如發射得太過密集頻繁，槍管便會發熱，需要冷卻一端時間，不然便會炸膛。

    更何況，難道明軍的彈藥會是無窮無盡的麼，就這麼耗下去，最先扛不住的鐵定是明軍。

    術魯仰望山巔，明軍主帥的大旗下是兩名年輕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還是看得出，這兩人年輕得讓人妒忌，年輕不是罪，但如此年輕又如此有本事，且還是敵人，這就罪我可了。

    雖然這兩人此時看上去仍是意氣風發，但術魯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看到他們狼狽逃竄的模樣。

    圖爾莽山谷的頂峰就在眼前，頂峰是一個高出山坡的石山，如同一座巨塔狀，人站在上面，倒是可以一覽眾山小，威風十足，但實際上乃是絕地，一旦兵臨城下便可將之團團包圍，除非長了翅膀，否則便只能跳崖而死了。

    以明軍將領貪生怕死的性格，術魯判斷明軍主帥會率殘部逃回大營死守。

    只要自己攻下第三道防線，就可以看到明軍主將逃跑的一幕，至於那第四道臨時防線，不過是為主將爭取到逃跑更多的時間罷了。

    又過了約莫頓飯功夫，明軍的槍宣告顯比之前減弱了不少。

    再看峰頂，大旗依然迎風招展，但兩個年輕人已經帶著人開始從頂峰下來了。

    要跑路了麼？術魯心裏這樣想著，感覺著實有些遺憾。

    就是這兩個年輕人只帶了三千勁卒就把整個建州之地攪得天翻地覆，經此一陣，建州元氣大傷，沒有三五年休想恢復得過來。

    這兩人不除，必成女真大患。

    此時此刻，術魯內心裏已經生起了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將這兩人除掉的心思。

    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攻下圖爾莽之後如何一鼓作氣打到原先自己的大營現在的明軍大營中去，這並非難事，攜大勝之威將大營包圍或者乾脆一把火燒了大營，晾這兩人也只能作困獸之鬥，最多多損失一些人手，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兩人擒殺。

    明軍的攻勢更加弱了，女真人趁機發起了強勁的回射，兩道壕溝裡的箭矢如同煙花般升空，又帶著致命的尖嘯聲從半空中撲下。

    藉着箭雨正密的勢頭，無數女真勇士一躍而起，飛出手中的投槍飛斧，然後義無反顧地縱身殺嚮明軍陣地。

    短短數丈距離，無數人倒下，然後又有無數人躍起，前赴後繼，終於，明軍再抵擋不住，開始向最後一道臨時防線退卻，而臨時防線裡的那些明軍精銳親兵也是拼死接應，終於明軍還是順利地撤退到了最後的防線。

    三道壕溝全部被女真軍佔領，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而明軍那邊，正如術魯先前所料，已經開始組織向後山撤退了。

    不得不說，撤退也是一門學問，明軍三次退卻，都能保持隊形完整，反擊犀利，交替掩護，沒有留給術魯突破的機會，這讓術魯深為忌憚，殺死那兩個年輕人的心思愈發的熾熱。

    看似是女真軍佔據了上風，但術魯知道這是事實，可這個上風是用了兩千條人命換來的，而明軍的損失則是看不出來，因為他們會把每一具屍體都帶走，術魯樂觀地估計，明軍大概陣亡了三百人。

    差不多是七比一的比例，這太嚇人了，必須趁他病要他命！

    打到現在，明軍的彈藥也快要耗盡了，若此時被明軍逃回中原，翌日捲土重來，術魯簡直不敢想象。

    第四道臨時防線與前面三道防線相距有些遠，距離在三十丈左右，明軍居高臨下，可以輕易壓制住女真射手。

    且這道臨時防線就建在頂峰腳下，扼守住了女真衝頂的道路，當然，也是保證明軍順利撤退的關鍵點，因此明軍密密麻麻布置了無數火銃手。

    不過術魯並不著急，戰事推進比他預想的要快些，他完全可以使用一種更少傷亡的策略與明軍拼消耗。

    術魯著人取來挖掘工具，開始向前挖壕溝。

    他現在發覺出了壕溝的好處來，人只要貓在其中，槍子便射不中自己，可以著人同時開挖數條壕溝同時逼近明軍，只要花費一些時間而已，可愉減少大量傷亡，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術魯這樣做能讓明軍從容的撤退，但術魯寧可在山下的大營裡展開決戰也不願在這裏仰攻，地利太不利了！

    此時的術魯由於攻克了這座險關，威信空前高漲，大家對他的決定都表示了同意。

    又過了一會，那兩位年輕人在親兵的簇擁之下來到臨時陣地上向着女真人這邊眺望過來。

    術魯站了起來，看向這兩個年輕人。

    這一次，雙方都看得比較清楚對方。

    果然是兩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相貌俊美，比族裏的美女還要好看些，血腥的戰場上，兩人身著白衣，十分燒包。

    看到術魯向他們看了過去，方唐鏡對他點了點頭，他認出了術魯便是指揮此次女真的將軍，倒也應對有方，算是一位能打的將軍。

    “怎麼，起了愛才之心？”汪芷打趣道。

    “有一些，畢竟以後還需要有人扛大樑，沒一兩個能打的人始終是個麻煩事。”

    “不如給他一個警告？看他造化如何吧！”

    方唐鏡點頭。

    於是術魯便看到一個年輕人很不禮貌地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然後兩人便大笑著轉身離開了。

    “小崽子，太狂了，別讓老子抓到你，抓到了就非要抽筋剝皮不可！”惡狠狠說這話的不是術魯，而是兀顔，這一戰，兀顔部折扣極重，對這兩人當真是恨之入骨。

    術魯沒有出聲，他在想這兩個年輕人有什麼理由張狂成這樣？雖然這一戰他們佔了便宜，可戰略的勝敗從來不是以人命的多少來決定的，而是以是否達成目的而決定的，現在達成戰略目的的明明是我們好不好？

    這兩個年輕人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既然知道，還為何張狂至此，或者說，他們有什麼狂的本錢？

    就憑長得俊俏麼，不知道我專打長得好看的人麼？

    術魯深深地疑惑了，不解地看向兩個漸漸消失的背影。

    再看看斷後的明軍，軍容整齊，完全沒有吃了敗仗的沮喪，隱隱還能聽到的有笑聲傳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席捲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