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可否，傾角無話可說。

    蕭野接著道：“你既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之人，綁了你，遠比一個皇印要重要的多，是不是？”

    壓低的聲線每一句都像是用漫天的寒霜淬鍊過，冰得可怕。

    傾角知道對方並非在恐嚇她，而是真的會這樣做，嚇得不敢言語，這一舉動莫名激動了蕭野，他太熟悉宮中的地形，掐著她的脖子帶到一處偏僻地帶。

    “若不是有人接應，我現在恐怕已經死在斷頭臺上了。”

    傾角還沒聽出那裏不對，蹙了下眉頭，臉色因為缺氧逐漸脹紅。

    “我為你們賣命，你們就是這樣回饋我的？我知郡主有萬人愛戴仰慕，可也不用做得如此之絕吧……”

    這幾句話中似有委屈，很快話鋒一轉，慍怒道：“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傾角腦中轉得飛快，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緣由，當初可是郡主偷樑換柱保他出去，應該被前朝未除乾淨的餘孽劫下，所以纔有了現在的誤會。

    她拳頭無力砸了兩下，掰不開脖子上的禁錮，咬牙道：“早知道就該殺光了纔好。”

    這句話罵的是前朝餘孽，先帝留下來讓兒子復位的那群人，但在蕭野耳中，她則是悔恨沒弄死自己，叫旁人救下了……

    手中加力，看著她滿臉痛苦地暈過去後，蕭野才深吸口氣，停手了。

    那日劫馬車的是一個宦官，他父親原是軍功無數的戰將，後來被郡主下令賜死，自己更是無奈下逃入宮中苟且偷生，也是偶爾聽到郡主跟傾角的談話，才反應過來先皇送出宮的皇子沒死。

    那日見到說明情況後，看到蕭野並不願意對蕭景下手，他雲淡風輕道：“郡主所做有萬般不對，都過去了，她留我一條命送我出宮，從此不再相見罷了。”

    這份釋懷很快被宦官否認，對方一臉焦切道：“殿下不在乎功名利祿，富貴江山，也就罷了！事到如今，難道您還相信蕭無厭嗎？”

    “替您上斷頭臺的是我們的人，蕭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給你留活路。”

    他一家老小都因蕭景而死，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能顛覆禹都的好機會，雙腿一軟在狹窄的車廂內跪了下來。

    聲色俱厲道：“郡主蕭無厭此人心如蛇蠍，歹毒至廝，當年先帝的死，還有殿下的母妃，都與她脫不開關係，這仇，不能不報啊！”

    腦中邊回想著那日發生的事，等回過神來，手已經撩開了面前珠簾。

    蕭無厭愁眉苦臉地癱在軟塌上，聽見聲響，還以為是傾角來了，只道：“一大清早的你跑哪裏去了，早膳上特地備了你愛吃的點心……”

    聽不到迴應後，蕭無厭意識到什麼，手抓緊軟塌上的絨墊，抬頭望向蕭野。

    “我沒死，你很意外？”

    蕭野唇角綻放開笑意來，“皇印沒了，你這修戰書籤不成，打算如何，把自己嫁給那位太子？”

    他句句挑釁。

    往日的心高氣傲的蕭無厭抿了抿唇，惱怒道：“住嘴！”

    窗外細雪飄揚，紛紛灑灑若春日柳絮被狂風捲起，兩人一坐一站，蕭野眸色晦暗，看著安然不動的蕭景盤腿靠在椅背上。

    躺在袖中的手緩緩握緊，良久才道：“傾角被我殺了。”

    蕭無厭心底一驚，不過在看到他臉上的那抹心虛時，有了答案，“騙人，傾角是這世上待你最好的人了，縱使她得了我的令來欺騙你，也從未跟旁人一樣，欺辱過你吧？”

    傾角是在這世間唯一將他當人看的姑娘。

    “那你呢？”蕭野逼近一步，鬼使神差質問道：“你待我如何？”

    答案清晰擺在面前，他卻總是不肯承認，硬要從對方口中得知真心話，打破心中僅存的那絲念想纔好。

    好在這回，蕭景沒有開口，只是用那一雙靜如秋水的眼眸淡淡望著他。

    “你想如何？”

    “你心中清楚。”

    蕭野一把扣住她家頜，“當初是誰在我面前哭著說她喜歡自己的阿兄？”

    蕭無厭呼吸一滯，好像隱藏多年的秘密被人忽然挖了出來，她立馬否認道：“我沒有！你胡說！”

    越是心虛便越是證實了確有此事。

    “你對那位太子使的計策，也能用在我身上。”

    蕭野低喃一句，這話是變相地退步，自己若是做駙馬，也能迴歸皇室，兩人還不至於撕破臉皮。

    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蕭無厭掙脫不開，惡狠狠抬眼冷笑道：“你怕是瘋了吧，你是我的兄長！有血緣關係的兄長！”

    怎能做如此違背倫理之事？

    “傾角的命，你不想要了嗎？”

    蕭野淡淡撂下這麼一句，轉身往外走，不出他所料，再走到第十步時，腰間猛然一緊，蕭無厭顫抖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好，你要瘋，我陪你。”

    血跡在一瞬間衝到頭頂，回過頭去，蕭野按著自己心中遙不可及的神明，手指摩挲著她面上每一寸面板，感到不大真切。

    那日祭祀大典外，他得了兩顆蜜餞，看到翹著腿的美貌姑娘……蕭野自小被養父母唾棄，比在街頭乞討的乞丐沒好到哪去，不管是大人還是玩伴，沒人肯正眼瞧他，更不會尊重。

    只有蕭無厭，她笑眯眯盯著他，送他蜜餞吃。

    其實，遠沒有接下來，蕭野在埋伏在屋外的侍衛衝進屋的那一刻，鬆開了手。

    他冷靜坐在蕭無厭身側，無聲地挾持了她當人質。

    “郡主，你說，他們要是真的大肆進攻禹都，沒我坐鎮，這城池還守得住嗎？”

    “你什麼意思。”

    “與其有空來對付我這個閒人，不如去看看那太子的屍首，有沒有被他們國家的使臣發現。”

    “啪！”

    回覆他的是蕭無厭響亮一耳光，她起身嘶吼道：“你瘋了！阿野，這關係的是無數人的命，豈能當做兒戲！”

    她不肯承認的情意因這句“阿野”係數暴露，蕭野喉結滾動，皺眉道：“反正我已經做了，這是你欠我的。”

    畫面一暗，風雪遮天蔽日，蕭無厭一深一淺踩在積雪裏，走兩步就被絆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