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無厭
“你知道我本名叫什麼嗎?”
她居高臨下地問出這個問題來。
蕭野望著她,明明離得這般近,他卻不敢伸手觸碰,此人是他心上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如實搖了搖頭。
郡主道:“名為鏡,字為無厭,父皇親自為我取的小字,貪得無厭的無厭。”
“不是。”蕭野輕聲道:“又興許是,無人厭棄,人人都喜歡您的意思。”
無厭眉梢一挑,“那你呢?”
蕭野避重就輕,只道:“禹都萬民都是郡主您的子民,我身在其中,自然愛戴忠誠於您。”
郡主苦笑,無奈道:“我曾經也是這麼覺著的,可是後來抓到一股反叛勢力,這才知道,父皇背地裏說我是個克兄克弟,天煞孤星的命,於是就悄悄送了孩子出宮,希望他長大後能從我手中奪回皇位,那股勢力已然被我除去,天下沒人知道這個秘密。”
蕭野靜靜聽著。
郡主眼裏閃爍,久久凝視著他,“那你知道我真正所愛是誰嗎?”
蕭野喉頭滾動,垂目,表明了抗拒。
“不是駙馬,亦不是你。”郡主哈哈笑道:“是我的阿兄,可惜我們同父異母,無法在一塊罷了。”
郡主說完這句話後,室內良久沉默無言,蕭野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不願抬頭。
郡主唇邊溢位一聲呢喃輕嘆,“阿兄啊……”
“阿野。”
她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是沒有歸途的,後悔也沒法子了,只是我,別無選擇。”
蕭野還不理解她的“別無選擇”是什麼意思。
次日,便被抓進了死牢,他茫然無措,在得知是郡主下的命令後,總算乖乖就範,那五六個都壓不住他的侍衛一擁而上。
傾角催了好幾次,郡主都只是坐在鏡前怔怔落淚,沙啞道:“我能欺騙滿朝文武,敵國使臣,可是,我騙不了自己,在這世上,除了你,就只有阿野待我最好了,讓我親手除掉他……不,不行!傾角,我後悔了怎麼辦?”
這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顆“死棋”,想要叫一個武力高強者除去駙馬,然後被處死替罪,而在郡主身側常年呆著的人,除了傾角,只剩蕭野,他是最好的人選了。
可是誰能想到,蕭野雖然一身武力,強悍恐怖如斯,卻總是顧全大局,不肯叫郡主為難,於是甘願一次又一次的忍受,這樣下來,反倒叫她計劃落空。
如此一來,不得不郡主親自出馬,以袒護蕭野的由頭來懲治駙馬,最後將重傷的駙馬帶回屋中毒死。
簽字畫押,甚至無需拷問,蕭野在朝堂上,在使臣面前從善如流說出了供詞。
“是,那日駙馬趴在床上療傷,御醫走後,我痛恨他往日裏種種所作所為,於是便趁著他虛弱之際,下了毒手,僅此而已。”
蕭野聽著滿堂譁然與震怒,輕飄飄抬眼看著坐於名堂上的郡主。
她這麼多年,容顏半點未衰,眉目如春,看著溫軟良善,可偏偏是這麼一張令人憐愛的臉,卻能做出碾碎他全部真心的事來。
最後一次為她犧牲了。
蕭野閉目咬牙,重重磕頭。
他以為自己走向的是斷頭臺,可翻手爲雲覆手為雨的郡主卻能保他全身而退,在搖晃的馬車中醒來後,外面下著小雨。
細雨濛濛,空氣中溼潤,瀰漫着青草的香氣,不遠處,他即將奔赴的便是自由。
腰間繫的口袋裏一翻全是黃金,就連幾件換洗的衣裳,都疊得整整齊齊,蕭野摸索片刻,從裡面摸出了一塊手帕。
他胸口起伏,瞳孔驟縮,淚溼眼眶。
跟隨郡主那麼多年,怎會不知這是她貼身帶著的,之前都悉心裝在一個小香囊中儲存,哪怕上面的刺繡已然崩線,布料老舊發黃,也是她心頭至寶,哪怕是傾角,都不準隨意觸碰。
“停,停車……”
沙啞的嗓子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下一刻,車簾上濺起一股鮮血,車伕都來不及出聲,腦袋便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有人撩簾探頭進來,劍上帶有血跡,蕭野凝神戒備,拳頭打出去的那一刻,那人跪在了自己面前,悲切喊了句。
“殿下!”
蕭野經面前人提醒,在後知後覺意識到郡主一直有意穿高領的衣服或者披散頭髮遮住脖頸,為的就是不露出脖子後面的圖騰。
原來這是禹都皇室出生時獨享的待遇,脖子後會有一個象徵身份的圖案,他也是這時幡然醒悟。
初回見面,翹著腳的無厭,鞋面上繡的不是金色蟲子,而是一條龍。
畫面停止,恢復洞內的一片黑寂,還是那個半空中的阿飄先咳嗽了聲,“這是,此處從前發生過的事?”
“嗯。”
楚從瑆應聲,她看著手中的斷箭,道:“這件東西能提取出來的畫面就這麼多了,大家要儘快。”
過了這麼長時間,仍然對佈陣的人和背景一無所知,等到火山真正噴發那一刻,他們說不定都會跟此處的原著居民一樣,燒得連灰都不剩。
蘇扶道:“無厭先知道她是自己的兄長,所以這兩個人哪怕是兩心相歡,也會礙於血統走不下去,嘖嘖,真是命運弄人。”
幾人埋頭苦找,楚從瑆一直覺著下一個線索就是蕭野手中那塊破破爛爛的帕子,可又顧及在高溫和時間下,那東西恐怕連灰都剩不下了……
抱著一絲僥倖找了半個時辰後,眾人一無所獲,倒是在黑灰中翻出不少金銀器皿,寶石翡翠,看來禹都城從前的確繁華富貴,若不是那火山爆發,傳到現在絕不輸北邑,魏楚地界。
就算楚從瑆隱隱暴躁時,身後的容鬱忽然道:“大家都停下手中靈力。”
雖不知緣由為何,卻都還是照做了,幾息時間後,楚從瑆手中靈焰火也滅了,只見黑暗中隱約有東西散發出微弱的光,容鬱順著那目標走去,終於翻出一個方形靈器。
開啟後,裡面是一條手帕,脆弱到薄如蟬翼,可上面沒有半點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