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醫者本能，枳樂停下腳步，那些人注意到她，齊刷刷扭過頭來。

    一個頭頂剃光，中間巴掌大的頭髮扎著細而緊的小辮，鼻翼戴了個金色鼻環，麵像兇狠的男子逼近一步。

    “哪來的小姑娘？快滾！”

    枳樂並非不識時務者，她流落街頭時受盡白眼和欺辱，嚐盡人情冷暖，自然知道保命要緊，可腳就是不聽使喚，邁不開步子。

    開口囁嚅道：“他真的快不行了，我身上有，有銀子……”

    一句話說到最後，聲音在喉間哼哼，因為那男子已經逼至他眼前，揮舞著拳頭嚇唬她，嘿嘿笑道：“少來多管閒事，不然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啊！”

    他一聲慘叫，連忙抬腿去踹那突然抱住他小腿啃的少年，“找死啊你！”

    少年眼底迸發出濃烈的殺意，咧嘴一笑，“待我死了，你們也休想找到那寶貝的下落！”

    說罷，感激看了枳樂一眼，吐血身亡。

    剛剛的出擊不過是迴光返照。

    枳樂嚇得六神無主，拔腿欲跑，被壯漢拎著後領口給揪了回來。

    他們在那少年的屍身上踹了幾腳，確定人已經死透後，才憤憤俯身搜身，一人罵罵咧咧道：“都怪這壞事的小娘們兒，你從哪來的？”

    細細搜查一番，發現少年身上並沒自己要找的東西后，氣憤難當，又拔劍刺了好幾個窟窿。

    枳樂目睹慘狀，渾身血液幾近凝固，呆愣在原地任人擺弄，那群半吊子道士發泄完後，理所當然地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都是你壞了我們的好事！”

    刀光一閃，就在枳樂以為自己同樣會血濺當場時。

    有人擋在了她面前，如同所有爛俗話本子中的英雄救美的情節一樣，楚允和作為真正的修士，自然是有萬夫莫開之勇，他倒轉劍柄擊其要害，三兩下的功夫，便將一眾人等掀翻在地，不傷分毫。

    楚允和側頭看她一眼，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側顏上，刀削斧砍般精緻線條，“沒事吧？”

    枳樂搖了搖頭。

    那些道士從地上爬起來叫嚷著剛纔是一時大意，正要圍攻，遠處跑來了一群仰止門的弟子。

    “大師兄！”

    “他們是誰啊？這怎麼死人了？”

    熱血方剛的少年們很快醒悟，怒道：“地上那個就是偷了青果的人！”

    “好啊，你們一群狗咬狗的戲碼，居然被我們撞上了！”

    說著便挽起袖子，逼問道：“快說，復春在哪裏？”

    “各位大爺，我們也沒拿到。”

    “真的，不信你來搜身。”

    為首那個站出來解釋說道。

    “我們一群大老爺們長這個樣子沒必要去奢望青春永駐，本是想搶來換錢的……”

    此言有理，楚允和抬眼掃視他們，目光落到地上的人身上時，還是不死心地搜了個身，發覺當真什麼都沒有時，才嘆氣吩咐道：“打一頓放了，別傷及人命。”

    弟子們齊刷刷應道：“是！”

    枳樂聽著身後的慘呼聲，亦步亦趨地跟著楚允和往前走，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謝謝……”

    楚允和不知聽到了沒有，步伐未停，也沒有回頭。

    走了一刻左右，枳樂回去的方向與其有了分岔口，只好用口型無聲的作別。

    然後轉身離去，這時才發覺口袋裏有什麼東西硌了她兩下，掏出來一看，是枚青綠色的果子。

    楚從瑆瞳孔驟縮，那便是復春！

    枳樂想也沒想，抬袖子擦了兩下，便往口中送去，“咔嚓”一聲，清甜爽脆，汁水在口中炸開。

    天色太暗，如果她仔細看的話就會辨別出果子上還沾著血跡，若是回頭的話，便會知道地上那死透的盜果少年在眾人都跑後，慢悠悠爬了起來。

    青果只咬了一口，還沒細細品嚐，便囫圇吞到了胃裏，枳樂愣神了下，還沒來得細思，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楚允和的臉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臉上墨瞳閃爍，喉結滾動，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枳樂……怎麼了？”

    彼時的她還不知道，楚允和在剎那之間便想好解決的辦法，復春吞入腹中便可令凡人結丹，到時候也有一樣的效果，於是他眼中翻滾的震撼和怒火頃刻之間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溫柔笑意。

    “無妨，我怕姑娘走夜路危險，特來送一程，請吧。”

    原來在枳樂眼中天降英雄，溫柔體貼的楚哥哥，從頭到尾，對她就只有算計而已。

    楚從瑆眼前一黑，洞穴中幽暗的靈焰閃動，她逐漸適應光亮，伸手拽緊枳樂，把人扶了起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便透過幻境得知了枳樂為何會心碎至此。

    望著眼前步步緊逼的楚允和，枳樂沉著冷靜道：“可以，不過就是金丹而已。”

    楚從瑆忍不住出聲提醒，“楚允和，你不會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後果吧？”

    修仙人士被迫剖丹後便會變成廢人，這還是較好的結果了，稍有不慎，還和神魂俱滅，像枳樂這種肉體凡胎的，一旦將體內金丹取出，模樣變回三十多歲不死便是萬幸。

    楚允和豈會不知，他冷笑兩聲，“復春原本就是該是我師母的。”

    提前參透一切人物關係的小冥君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目光從宋秦臻身上劃過，最終落到躺著的葉淺明身上。

    兩方都願意，楚從瑆便不好再說什麼，只是上前探了探葉淺明的脈搏，無奈道：“即便服下復春也無濟於事，她已經死了，不過不清楚身上還有誰的靈力護體，所以不至於腐爛發臭。”

    楚允和的目光在她開始號脈的那一刻便緊張起來，聽到這個結論後，雙目猛得睜大，“你騙人！淺淺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從喉頭低吼而出，宋秦臻總算站不住了，上前抓他的胳膊，道：“楚師兄你清醒一點，她是葉淺明，是我們的師母，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不可能。”

    楚允和一把推開她，起身道：“只要把復春給我，她便有救！”

    枳樂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