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和將信將疑地放開枳樂，她轉身便是一個巴掌欲打他，可手僵在半空中，急忙落不下去。

    並非心軟，而是喉間有東西折磨著她不能動手。

    枳樂抹了把臉上熱淚，質問道：“即便我再不如你心意，再不與你相配，楚公子都不必如此作賤我的情誼吧？更何況我們還是拜堂成過親的，已經是表面上夫妻了。”

    事已至此，心灰意冷。

    枳樂面無表情地向地上躺著的女子走去，利落點住宋秦臻兩處大穴，只觀察一眼便得出結論，“她是被掐暈過去，一時嚇到閉氣，這才造成昏死假象。”

    “等到醒了之後，自行調節一二便能無事。”

    邊說邊從袖中拿出一個布包，展開后里麵是一排亮閃閃的銀針，她熟練布針。

    容鬱和楚從瑆分頭探查著竹林異常的地方。

    黑暗中，楚從瑆靠著手心燃起的靈焰仔細辨別許久，才伸手拍了拍，果然。

    前方是一面巨大的鏡子，直接倒映出竹林的另一面。

    寬度僅容一人透過，所以纔在這密密麻麻的竹林中容易讓人忽視。

    滿頭頂的阿飄們在楚從瑆發現入口時，激動得吱哇亂叫，發出桀桀怪笑。

    地上躺著的宋秦臻咳嗽兩聲，總算有了生氣，猛地吸了一口氣，活過來了。

    她睜眼看到楚允和，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一把抱住他，“別，別走！”

    “好。”

    楚允和臉上滿是心疼，回擁住她，拍著脊背安撫。

    枳樂站到一側，默默收拾好銀針。

    小冥君察覺到楚從瑆那邊的動靜，高聲問道：“找到葉淺明瞭嗎？”

    “興許吧。”

    楚從瑆不確定地抬腳正要踹開面前鏡子，剛抬腿卻被容鬱一把拉開，只見更快的身影從兩人面前擦過，楚允和一頭撞碎鏡面，發出清脆聲響。

    他不要命地朝裡衝去，“師母！葉淺明！淺淺……”

    最後的愛稱中帶了幾分哭腔，驚得外面眾人面面相覷，就連宋秦臻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滿面疑惑。

    “葉淺明”三個字像是點燃了楚允和心中的火引子，一下子叫他喪失理智，橫衝直撞。

    宋秦臻咬了咬牙，隨即跟上去。

    隨後幾人陸續進入，裡面黑漆漆一片，發不出絲毫聲響，楚從瑆手中焰火漸勝，終於照亮一小片區域。

    跪在地上的楚允和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他手僵在半空中，彷彿虔誠的信徒，悸動又不敢觸碰。

    而面前平臺上靜靜躺著一個女子，三千青絲如潑墨般散落，身著素白衣裳，骨相較好，乍一看應是個正值芳華的美人。

    走近了卻發現她臉上滿是褶皺，老年斑覆蓋的面容上愁苦縱橫，醜到幾乎不堪入目。

    以至於左臉上那道小小的刀疤也淹沒在皺紋中了。

    “她就是你的師母？”

    楚從瑆疑惑問了句。

    楚允和低頭痛哭，道：“如果有復春，只要有有復春，淺淺就能沒事了……”

    一邊哽咽，一邊起身朝枳樂逼近，哀求道：“把你的金丹給我。”

    枳樂驚恐不定的搖頭，口中卻是違心道：“好。”

    楚從瑆橫隔在二人之間，皺眉道：“楚允和，你先冷靜。”

    “是啊。”小冥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鬧得有些懵，急忙說道：“復春怎可能在枳樂身上？”

    “因為當時，百里奚寧願丟了復春，也不肯去救她。”

    “聞玉樓外，青簷簾下。”楚允和幽幽抬眼道：“枳樂，你是親口服下那枚青果子的。”

    枳樂眼底茫然逐漸被驚愕取代，她捂住嘴倒抽一口冷氣，“所以你當初，不是救我，而是想殺了我？”

    眼前逐漸模糊，腿軟地差點坐到地上，她伸手亂抓，握住了楚從瑆的手。

    剎那之間，黑暗中被繁華傾覆，耳邊響起喧囂聲，眼見耳觀皆陌生又熟悉。

    一道青色的珠簾後，徐玉盤腿坐在案几後，他一支手撐著下巴，正在聽枳樂訴苦。

    “我這些年漂泊無依，吃不飽穿不暖，又總是個小孩形態，別人看到都覺得我好欺負，好不容易天上掉餡餅，有人願意收養我，可是……”

    枳樂眨巴兩下眼睛，落淚道：“我那位師父，只將我當做她已故的妹妹，如果我表現出與其相似的舉動，定會讓她歡欣愉悅，反之，則是冷冰冰的態度。”

    徐玉耐心聽著，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這樣的日子，於之前的我而言，已經好太多了。”

    枳樂揉搓著袖口，糾結道：“可人啊，就總是貪心不足，從前我期盼的食能果腹，衣能蔽體即可，現在得了師父授的許多醫術，又想叫師父像對親妹妹那樣待我，明知得不到，卻總是暗戳戳在心裏把自己跟她那位已故的妹妹做比較……您說。”

    枳樂抬起頭，來滿臉期盼道：“我是留在師父身邊好，還是出去闖好呢？”

    徐玉聽她訴完苦後，沒有多言，而是撥弄著面前瑤玲，須臾，掉出來一顆白色珠子。

    枳樂好奇地戳了一下那珠子，白玉珠咕嚕嚕朝反方向滾去，不管撥弄幾回，最後都會停留在相同方向上。

    “東南角，有人為救你而來。”

    得到好訊息的枳樂給了銀子後，欣喜不已，逛街遊玩中，順勢朝著東南角走去。

    不慎與個玉樹臨風的公子撞了滿懷，楚允和低頭，彼時他尚且青澀稚嫩，眉眼間滿是焦急，匆匆道了個歉後，奔入人群。

    枳樂失神許久，才低低感慨一句“真俊啊”。

    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兩邊的商販像是一瞬間褪去的，大家利落收拾完攤子，枳樂這才感到時候不早了，抄了小路朝風響谷方向走去，誰知，遇上一夥凶神惡煞的人。

    他們身穿道袍，腰上掛著銅錢，顯然是凡間自發組成的半仙群體，這種人在修道之人眼中備受鄙夷，但此時的徐玉已經出名，算是拔高了這群人的地位。

    枳樂正要避身走過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他們圍著的中心人渾身是血，好像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