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下，失去雙腿的芙玲衣裳上爬滿了噬骨草，綠油油的頗有生機。

    大半崑崙弟子都知道那是什麼，崑崙派禁地內所種植物，一旦沾染上，啃噬骨血，與你同活。

    不必多言，便知她中了崑崙人士的暗算。

    楚從瑆叮囑蘇扶帶芙玲到附近鎮子上洗漱更衣，順便塗個脂粉，好還原些當年模樣。

    如今不少人都認出來她的身份，慕燼震驚道了句“師孃”，更是篤定了多數人心中猜想。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白質立馬戲精附體，調整好深情一臉關心，他道：“你背後這位，害死了我們的卿兒……”

    “爹爹是在說我嗎？”

    一直躲在小冥君背後的人走了出來，白卿看到白質，便不自主握緊了拳頭。

    “你！”白質倒退一步。

    楚從瑆攏了攏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看白質接下來該如何狡辯。

    白卿心裏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不過被楚從瑆很快猜中，她以司璞圖做交換，只要白卿肯出麵指認，就將渺渺告知的司璞圖傳授給他。

    白卿原本還在猶豫，直到看見他不成人形的母親時，才徹底下定決心，要摒棄一切顧慮，殺了白質報仇！

    “父親總該不會不認識我了吧？”白卿上前兩步，好讓崑崙派其餘弟子都看清自己容貌，他道：“您是不是很後悔沒補上兩刀，讓我死得徹底？”

    白質張了張嘴，事已至此，他說什麼解釋或者狡辯的話都毫無作用了。

    而周遭弟子們的議論漸起，句句戳中他的痛楚。

    “師尊怎會是這樣的人？他究竟爲了什麼，要殺妻殺子……”

    “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也太無人性了吧？”

    “師尊！”有弟子叫了句，又怒又恨道：“難道我們一直信奉的長者，背地裏竟是這般模樣嗎？”

    白質不答，臉色卻已經由白轉紅再轉黑，逐漸猙獰，他道：“白卿，為父何處對不住你了？難不成是你知道我將傳位於慕燼，所以與他們聯起手來想針對我？”

    崑崙派中指責有之，更多的還是對掌門抱有希冀，他倒潑一盆髒水後，局面果真安靜下來。

    白質勉強定了定心神，理不直氣也狀道：“白卿，你生性懦弱，與你母親大為相似，我不願傳位於你，也是爲了整個崑崙著想。”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一句接一句的指責叫白卿險些招架不住，他怒道：“胡說！那日你明明對我動手……”

    白質周璇道：“可我怎捨得要你性命？”

    白卿還要再指認，楚從瑆抬手示意他住嘴，然後笑著鼓掌道：“不愧是白質，心思縝密玲瓏，誰都奈何不了你，不過壞事做多了，哪有不留遺漏的時候。”

    話音剛落，天際不知何時暗下來的烏雲狂卷，形成颶風前的徵兆，轟隆轟隆巨響間，兩位仙者徐徐落在了平臺上。

    一位身著玄青色長袍，頭戴冠帽的男子手中拿著冊玉簡書，另一位則滿頭華髮，顴骨高聳，犀利眼神下是鷹鉤鼻，薄唇沒什麼血色。

    分別是上修界的司命星君和執法長老。

    白質認出這倆人後，心虛朝後倒退兩步。

    緊隨其後的，是白棲月和魏清風。

    白質立馬叫囂道：“他們！”

    “他們已死，是經我應允後上來的，不必太過驚訝。”小冥君淡淡解釋完。

    這下，所有矛頭都對準了白質。

    執法長老坦言道：“崑崙掌門，處理完下修界的事後，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楚從瑆無緣故眉心跳了兩下，對此言抱有不滿，不禁追問道：“執法長老，您將他帶回去後會如何處置呢？”

    畢竟上回景錚神官帶走山鬼，並未經由上修界審判，而是庇護她，後來還添了不少麻煩。

    司命星君聽出楚從瑆話外意思，微笑道：“楚仙師放心，此事人證物證確鑿，只需稟報帝君後，便能將他挫骨揚灰。”

    白質纔不會等著被抓走懲治，他飛身便要離去，身後芙玲低喝一聲，軟劍衝出，直刺他後背。

    慕燼抬手幫忙格擋。

    楚從瑆冷冷的道：“你還要再執迷不悟下去嗎？跟著他，可沒什麼好下場。”

    慕燼嘴上不答，可心虛的卻根本不敢看楚從瑆眼睛，他擋下一招後立刻扭頭便要跟上去。

    芙玲狠狠一拍輪椅扶手，氣得眼眶發紅，道：“當年你放毒鼠叫朝音死無全屍，就早該料到有今天！”

    說完，騰空而起，楚從瑆和蘇扶互換了個眼神，道：“不能讓他跑了。”

    芙玲這些年並未荒廢自己的修為，反倒在地下時，勤苦修習，心裏憋著一口要報仇的執拗，才得以活到至今。

    渺渺知她行動不便，順勢將人托起，兩人頭一回聯手對敵，竟意外默契無比。

    那些吸食她血肉的枝椏竟都變成了一條條觸手似的武器，不斷劈砍纏繞，將白質招數打亂，滿面慌亂，抬眸罵道：“賤人，當年老子留你一條命，就是叫你這般恩將仇報的？”

    白質每每一開口，都在顛倒黑白，大言不慚，楚從瑆逐漸怒火翻涌，正要插進去一同對付白質。

    卻被柳川按住了肩頭。

    她回頭疑惑道：“師尊？”

    按理來說，憑藉柳川嫉惡如仇的性子，這會兒不應該是第一個衝上前去幫忙的嗎？

    柳川道：“稍安勿躁，他們之間的仇恨，理應他們自己解決。”

    “可是……”楚從瑆眉梢微調，滿眼驚詫，師尊不會看不出來，即便是他們四人聯手，也不是白質的對手。

    果不然，幾聲尖叫過後，渺渺率先落地捂住胸口，表情痛苦扭曲。

    緊接著是白棲月，她後背朝地，還好魏清風衝過來及時扶住。

    這時，就只剩下了芙玲。

    白卿仰頭望著，雙拳緊握，似乎並沒有要加入戰局的意思。

    “愣著做甚？還不快去幫你娘？”

    楚從瑆訓斥提醒了句，掙脫開柳川，飛身上去，正好與白質對了一掌，順勢救下芙玲。

    懷中女子驚恐道：“他修了邪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