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姣看著面前這一張張笑得開懷的小臉，越發覺得不對勁。

    孩童是一張白紙，會在成長的過程中，受到父母及周圍人的影響，而繪出各種各樣的顏色。

    這些小朋友們，在面對老師訓斥懲罰子衿和佩佩這件事上，未免太過熱衷和理所當然，可見……平時這種情況也許是常態。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孩子們在學校的生活是不是瞭解的太少了，除了每天從他們口中得知一切，加上與老師時不時的溝通，好像從來沒有真正深入瞭解過具體情況。

    迅速冷靜的將整件事捋了一遍，當目光無意瞥過貼在牆上的課表時，她突然想到一個奇怪又矛盾的地方，於是毫不客氣的問道：“符老師，按照你說的時間點，你們應該是在操場上活動課，那為什麼我兒子和女兒會出現在教室裏？”

    女老師像是完全沒料到她在這種時刻會發出這種疑惑，明顯愣了下，隨即不自然的撇了撇嘴角，道：“宋子衿身體不好，今天這節課不適合他上，所以我讓他在教室裏看書玩積木，至於宋子佩，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女兒有多調皮，鬼花樣極多，經常趁著老師們不注意就隨意跑開，至於今天的事，估計是他們約好的。”

    這番話並沒有打消宋白姣的疑慮，相反她覺得事情更嚴重，皺著眉嚴肅道：“可是你剛剛說，他們這種錯不是第一次犯，我想請你解釋下，這句話什麼意思？直白點說，為什麼我兒子會不止一次的被留在教室裏，他為什麼會不止一次的有機會開啟教材室的門！”

    說到後面，她的嗓音放大了，帶著不可抑制的怒意，為自己心底的猜測感到生氣、惶恐、難以置信……

    四周的笑聲漸漸淡去，符老師的臉色不大好，正準備說什麼，小朋友們中間忽然傳出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宋子衿是個吸血鬼！就應該被關在教室裏呀，他從來不去操場的，也不參加任何課外活動，他比女孩子還像女孩子——

    小孩子的嘴巴被另一名老師緊緊捂住了，可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這下子空氣彷彿凝固，宋白姣的腦子嗡地炸了。

    她走到兒子面前，蹲下身，抬手輕輕撫摸著那張蒼白的小臉蛋，顫抖著嘴唇問道：“小衿，你告訴媽媽，剛剛那個同學，說的是不是真的？”

    小男孩抿了抿沒什麼血色的唇瓣，黑白分明的黑眸微微閃爍了下，垂下眼瞼，從她進門到現在，終於第一次開了口：“媽咪，我沒事的，你別生氣，老師也是爲了我好，我和同學們一起玩的話，會給大家添麻煩的，也會給你添麻煩，倒不如……”

    “你不是麻煩！”她難得失控的吼道，看著小小的身軀嚇得一驚，又忙緩下語氣，紅著眼眶哽咽道，“我說過，你從來都不是麻煩。”

    沒等她去質問，那女老師搶先一步道：“宋女士，你兒子能如此懂事，你應該感到欣慰纔對……”

    “我應該感到欣慰嗎？！”她倏地站起身，事到如今，也不再維持表面的客套，索性撕破臉面，步步緊逼道，“我記得當初入學時，我就說了，希望老師能將小衿當成正常孩子對待，暗中稍加關心就可以了，當時你和校長都在，明明是滿口答應，而我爲了不讓學校為難，還特地多買了保險，多交了各種保證費用，結果現在，你告訴我，我的兒子就應該一個人老老實實被關在教室裏，受其他小朋友的孤立？！”

    “你冷靜些。”符老師按捺著心虛，強詞奪理的生硬解釋道，“答應是一回事，實施起來自然是另一回事，你們做家長也要體諒學校，體諒咱們老師的難處……”

    “什麼難處嘛！”佩佩忍不住插話道，“從開學起，你們就這樣對待哥哥了，只有在媽咪來學校參加活動時會做做樣子，也就哥哥聽了你的鬼話，覺得媽咪工作不容易，怕給她帶去煩惱，纔會什麼都不說，要是我的話，纔不受這份氣呢，哼！”

    說著，仰起小臉看向母親，目光中透著焦急，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女兒的話令宋白姣的心徹底沉了下去，許多家長會在子女和老師之間，選擇相信老師，可她卻覺得，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相信，卻去相信陌生人，這是件很可悲的事。

    所以，她不打算再給女老師狡辯的機會，何況從對方閃爍的眼神中，也能看出藏著被當場拆穿後的驚慌。

    “我覺得，可以叫校長過來，好好談談退學的事。”

    五分鐘後，陶校長聞訊趕來，宋白姣本來以為至少會說幾句軟話，豈料那校長彷彿換了個人，吊着眼角，扯著嗓子道：“不同意退學，如果你硬要走的話，學費也不可能退！而且學籍手續等請自行辦理，學校沒有義務配合！”

    “憑什麼？”她震驚道。

    先不談錢不錢的問題，這是口氣，屬於自己的，為什麼要放棄？

    “這是本校的規矩，不是學校的過錯，一律不退學費。”陶校長昂起下顎，一副睥睨的樣子。

    她根本沒在怕的，這女人一直是一個人帶著倆孩子，分明就是個單親媽媽，而且雖說是個什麼編劇，肯定沒什麼錢，也就談不上什麼權勢了，畢竟他們這個學校的收費在A市只能排得上中等，如果真是什麼大編劇，什麼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還會選擇在這裏上學？

    說個不好聽的，這位宋女士連個就近戶口都沒有，連房子都買不起，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頂多鬧一鬧，只要他們咬死了不退款，最後還不是隻能妥協。

    宋白姣看著對方的嘴臉，這才發現，哪裏有什麼育人的良好環境，分明只有商人的醜惡嘴臉！

    可她到底不是那種撒潑耍賴的女人，也不打算與這些人廢話，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走曝光舉報這條途徑了。”

    陶校長和符老師相視一眼，驀地笑了起來：“宋女士，我發現你可真好笑，你家孩子是個什麼樣破敗的身體，你自己不清楚嗎，就算你多交了錢，又怎麼樣，我們老師又沒體罰虐待他，你拿什麼曝光，拿什麼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