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來就是我們夫妻的事，是你們這些做弟妹的拎不清，要多管閒事！我可告訴你，現在威嘉百分之五十六的股份可都在子辰手上，任何人都別想欺負我們母子——！”

    堂屋裏的人都被趕了出去，水晶棺前的墊子上，齊子辰獨自一人跪著，庭院裏的對話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他不由譏諷的勾了下唇。

    抬頭看向貼在棺材正中的彩照，照片裡的男人笑得十分慈祥，他輕輕的自言自語道：“爸，抱歉，我還是想最後再叫您一聲爸，您說，我都那樣氣您了，您怎麼……就沒想著打死我呢，哪怕，給點教訓也好啊，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把公司交給我？”

    說著說著，低低的笑出聲：“呵呵……還安排了那麼多人保駕護航，生怕走了之後，家族的人會打壓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和您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呵呵……不值得啊真不值得……愛情是什麼呢，您說您這是何必……付出所有，得到的……是什麼？”

    這時，一陣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齊子辰聽到自己母親熱情招呼道：“小臻啊，子辰在那屋子裏待了快兩個小時了，一直不許別人靠近，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替伯母去勸勸吧？”

    “好。”

    腳步在門口停下，卻久久沒出聲。

    還是齊子辰按捺不住，開口道：“呵，我媽真是老糊塗了，居然讓你來勸我，你這樣的，哪裏會安慰別人。”

    傅臻跨進門，先是對著逝者鞠了一躬，然後淡淡道：“生老病死，我以為你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應該不需要別人寬慰。”

    “我就猜到，你只會這麼一句。”齊子辰站起轉身，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輕笑，“我沒事，只是嫌棄前面太吵了，雖然老頭子以前更煩，但……好歹現在這裏是最安靜的地方。”回頭瞥了眼躺在棺材裏的老人，喃喃道，“他終於，不用再為我這個不孝子操心了。”

    有些話，就連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傾訴，只能永遠的爛在肚子裡。

    兩人靜靜的立了許久，傅臻道：“先走一步，哦對了，那位寧小姐聽說你父親去世的事，正在趕來的路上，是見還是趕走，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大步離開。

    齊子辰一愣，眸底浮起復雜的神色，他出了房間，經過庭院時，被嚴婻霜叫住：“儀式快開始了，你要去哪？”

    “太悶了，抽根菸。”丟下這句話，他不顧二叔憤怒的表情，輕佻的笑著往南門走去。

    吱——

    小POLO一個甩尾插進角落，宋白姣本來想一起跟過去，被寧小晚阻止了。

    “既然傅臻沒帶你來，依你的身份，就不適合單獨出現，還在坐在車裏等吧。”

    她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點點頭：“好，有情況手機聯絡。”

    寧小晚下了車，剛走到鐵門外，就被人客氣的攔下了。

    “這位小姐，請問您貴姓，可在受邀名單內？”

    “我……”寧小晚踮著腳尖往裏眺望，“我想找齊子辰，他在裡面嗎？”

    安保人員上下打量她一番，板起臉道：“齊少爺不見外人。”

    “不是，我打不通他電話，能不能麻煩你進去跟他說一下，我姓寧……”

    安保失了耐性，驅趕道：“少廢話，快點離開。”

    寧小晚急了：“我真的……”

    “囔囔什麼呢？”一道頎長的身影走近，一身黑色西服，左手隨意的插在褲袋，戴著臂孝，右手垂在一側，指間夾著根菸，燃了近一半，正升起一縷白霧。

    “少爺。”安保立刻恭敬道，“有人鬧事……”

    齊子辰沒說話，只舉起夾著煙的那隻手擺了擺，示意對方退開，然後直接牽起寧小晚走向景觀區。

    安保在他們身後露出點鄙夷的神色。

    自己親生父親出殯的日子，居然還和女人糾纏不清，真是個沒底線的紈絝子弟！

    人群都集中在前廳，景觀區沒有半個人影，他們來到假山背面，齊子辰鬆開手，倚靠著石塊，低頭咬著菸嘴吸了一口，緩緩吐盡菸圈後，才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寧小晚後知後覺道：“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抬眼，望著一臉緊張的女友，看似精明，平時鬧起來兇巴巴的，可他清楚，在這段感情裡，大部分時候都將地位擺得很低，儘可能的體諒包容自己。

    愛她嗎？不知道。

    他從來不談愛情，也不想結婚，此念頭，至今未變，只是……非常貪念這個女孩給予的活力和溫暖。

    “沒通知你，不怪我？”他不答反問，交疊著長腿雙臂環胸，食指輕顫，抖落一地菸灰。

    “怪你什麼呀，父親突然過世，你肯定有一堆事要忙，哪裏顧得上聯絡我，再說通知我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是……就是怕你太難過，想來安慰安慰你。”

    女孩睜著那雙澄澈的葡萄眼，一副不解他話裡意思的樣子。

    齊子辰輕笑了聲，搖了搖頭。

    還真是個傻姑娘，這麼久了，都沒想過要進一步走進他的生活，伺機宣告主權。

    寧小晚盯著他，忽然握住他的手臂，遲疑道：“你難過的話，就別笑了，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抖菸灰的手指僵住，他垂下眼瞼，掐滅了香菸，展臂擁住嬌小的女孩。

    “子辰……”

    “噓，別說話。”他將臉埋進她肩窩，素來低沉好聽的嗓音發出砂紙摩擦過地面的沙啞，“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就好。”

    她乖乖的沒開口，抬手回抱住寬闊後背。

    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想要。

    很快，手機的震響打破了平靜，他緩緩鬆開懷抱，接通後回了句“知道了”，沉默著看向寧小晚。

    她很懂事的說道：“見到你一面，我就放心了，你忙吧，我回去啦。”

    “好。”

    女孩揮揮手，踏著輕快的步伐轉身。

    他目送著那背影，腦子一熱，驀地喚道：“晚晚。”

    “嗯？”她回首。

    “如果我……”滑到嘴邊的話又頓住，他下意識扯唇掩飾，還是改了口，“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