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說，不過還是那句話，膽大心細。”

    鄭捕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對旁邊捕快說道：“去，讓人把屍體運回義莊，另外，把趙來寶跟趙孫氏也請到衙門。”

    鄭捕頭對陳朝的猜想明顯有點牴觸，因為他打根上就不相信會有人喪心病狂到弒父。

    更關鍵的，殺完人還能到衙門去報案，操作過於風騷。

    不過從他請趙來寶夫婦去衙門喝茶，說明鄭捕頭最終還是理性佔據上風。

    這人當上捕頭不是沒有原因的....陳朝心想。

    回到縣衙，縣令老爺一聽又是命案，那個氣啊，這馬上就到年關了，淨添亂子，而治安風氣是跟政績劃等號的。

    “這幫天殺的賊人是約好了一起年底作妖嗎！”

    縣衙後堂，許縣令拍著桌子，茶杯哐哐響，一臉憤怒。

    上個月夢妖連環案，搞得許縣令提心吊膽，整宿整宿睡不好，黑眼圈纔剛剛消下去。

    宋縣丞同樣長吁短嘆，眉頭皺成‘兒’形，鎖著無盡愁緒。

    鄭捕頭回到衙門，看到兩位大人臉色不好看，猶豫了下，硬著頭皮走進後堂。

    果不其然就捱了一場數落，鄭捕頭心中苦悶無處訴說。

    其實今年發生過好幾起命案，只不過到了年底這個節骨眼上比較敏感罷了。

    “大人，我有事要說。”

    “有事就說，莫要賣關子，還有，這案子本官只給你三天時間，查不出兇手，你明白後果。”

    上次你也這麼說....鄭捕頭抹了把臉上唾沫星子，拱手說道：“不需要三天，現在已經基本鎖定疑犯，就等著大人審問了。”

    “嗯？”

    許縣令跟宋縣丞紛紛一愣。

    心想這案子發現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吧，疑犯就鎖定了？

    “怎麼回事仔細說說。”

    許縣令來了興趣。

    “是這樣......”鄭捕頭抿了抿嘴，腦中迅速措辭，並回憶陳朝之前闡述的那些觀點，以及模擬案發現場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

    “.....所以，屬下判定趙牧的死，應該是熟人作案。”

    聽完鄭捕頭事無鉅細的講述，許縣令跟宋縣丞頓時吃了一驚。

    許縣令詫然道：“這都是你的推斷？”

    “不是，這些都是陳朝的推斷，我就提了幾個建議，對了，今天仵作鬧肚子沒來，驗屍工作也是他完成的，我想他有這方面經驗，便臨時起意讓他替代。”

    許縣令擺擺手：“這個沒關係。”

    宋縣丞問道：“這個陳朝可是上月新收的那個捕快，參與過夢妖案討論？”

    “是他。”鄭捕頭點頭。

    許縣令也想起這個人，露出讚賞之色：“此人在夢妖案中出了大力，頗受陳府尹賞識，當時本官就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

    宋縣丞笑著捋了捋山羊鬍，嘖嘖稱奇，“發現常人發現不了的細節之處，歸結成完整線索，足可見心思細膩，眼下這個案子被他分析的頭頭是道，案情清晰，只待考證。”

    ......

    忙活小半天功夫，衙役們總共查到與趙牧關係親近十二人，並在排查後，排除其中九人嫌疑，因為都有不在場證明。

    至於仇人，跟趙牧結仇的根本沒有幾個。

    僅有的這幾人，還都是沾過趙牧小便宜的，屬於那種只可能趙牧怒起殺人，沒道理反過來。

    僅剩下三人被帶回衙門問話，其中就包括趙來寶夫婦。

    嘹亮的威武聲響徹高堂時，陳朝正跟鄭捕頭黃晁章慶幾人就蹲在旁邊角落裏，喝著茶，一邊看著堂中。

    “啪！”

    許縣令一拍驚堂木，面目威嚴，大喝道：“堂下何人！”

    青石地板上跪著一名穿著打補丁發白衣衫，身形消瘦男子一個激靈抬起頭，支支吾吾道：“草草草....草民龐龐龐....龐春。”

    “你哆嗦什麼，好好說話！”

    許縣令側著耳朵才聽清，瞪著眼睛說道。

    “草草草.....草民不不不.....不是哆嗦，是結結結.....結巴。”龐春一臉無辜的表情。

    許縣令麵沉如水。

    角落裏鄭捕頭拍了黃晁一巴掌，有點生氣：“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

    “是啊頭兒，這龐春跟趙牧早年就是牌友，龐春起初接觸賭坊還是趙牧帶去的，現在一人獨住，沒有不在場證明，此人嗜賭如命，聽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嫌疑非常大。”

    “趙牧早年好賭？”陳朝喝了口茶。

    “嗯，趙牧家裏以前也算個富戶，加上老伴死的早，沒人管著，那段時期是賭坊常客，但輸多勝少，聽說最後連城北的宅子都抵押了出去。

    後來兒子趙來寶用積攢下來的銀子在平樂街買了一處小院，一直到現在，有過這個教訓後，趙牧也學乖了，近幾年就靠種點新鮮小菜在街上擺攤餬口，在那一片風評還算不錯，就是偶爾會遇到些地痞無賴。”

    黃晁把走訪後得知的訊息娓娓道來。

    這麼說來龐春確實有嫌疑，好賭，缺錢，並且導致他淪落這般悽慘下場的罪魁禍首就是趙牧，動機充足。

    “趙來寶趙孫氏孃家那邊有派人去查嗎？”

    這件事是章慶負責，聞言點了點頭：“查過了，那三天趙來寶跟其娘子一直都待在那邊，期間連門都沒有出去過，事發當晚兩人都在房間裡睡覺。”

    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陳朝咬著一片溼潤的茶葉，問道：“從趙孫氏孃家到趙牧家裏腳程多少？”

    “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吧，不走大街，抄小道的話，半個時辰就夠了。”

    要說對縣城的路線分佈誰最熟悉，捕快絕對算其中之一，經常跟那些地痞無賴上演一出速度與激情。

    半個時辰就是一小時....趙牧死亡時間為凌晨左右.....只要速度夠快，殺完人再跑回去睡覺，時間很充足，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但是，動機呢？為什麼要這麼做完全沒頭緒啊.....陳朝嘴裏咀嚼幾下吐出茶葉。

    這會兒堂上經過艱難的交涉後，許縣令總算審完了龐春，沒有不在場證明，且具備殺人動機，所以被縣令老爺暫時收押。

    緊接著一男一女上場，男的穿著繡有花紋的灰衣，女子頭髮盤起，一身青色羅裙，體態豐滿，釋放著獨有的熟婦風韻。

    兩人雙雙居中跪倒。

    許縣令再次一拍驚堂木，喝問：“堂下何人！”

    似乎還因為暈血沒緩過神的趙來寶臉色還有點憔悴，強打起精神：“草民趙來寶。”

    身旁婦人第一次見到這種陣勢，驚堂木一拍嚇得嗓音發顫：“民婦趙孫氏，孫雅婷。”

    “嗯？”

    許縣令腦門似乎有一串問號蹦起。

    這報案的人怎麼成疑犯了？